陳履生：兵馬俑手指被掰我們的責任何在

最近從新聞中得知，秦始皇陵兵馬俑在美國費城的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展出中受損，一個手指被肇事者掰掉，我感到非常震驚。據瞭解，直到幾周後，博物館工作人員才發現這個兵馬俑少了一根手指。可見該館在管理上幾乎到了沒有管理的地步。這次事件屬於博物館中必須保護而缺少保護的嚴重事件，應該從幾個方面去反思。

儘管我去過世界上300多家博物館，也去過費城，但沒有去過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此前也沒有聽説過這家博物館。費城富蘭克林科學博物館是隸屬於學會下的一個博物館，通常這種博物館規模不是很大，它的安保基礎設施很難保證展品安全。肇事者是在閉館之後進入博物館中，其過程沒有被保安發現，可見，該館的監控系統形同虛設。國家如此重要的文物出國展出，場館中沒有或缺少必要的安保措施，沒有或缺少安防方面的預案，這也是我方的失察。博物館的安保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保證“萬無一失”需要有具體措施。如果博物館內有最基本的紅外線報警，當有人進入某個區域，尤其是在閉館後進入某個區域就會報警;報了警，安保人員應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到了現場能快速而有效地處理問題，保護現場，這些都是博物館應有的一個基本要求。

就我曾經在國家博物館工作的經歷和經驗而言，國外一些博物館尤其是聲名顯赫的大館對於和我們的合作，都有嚴格的場館方面的要求，不僅僅涉及展品安全與保衞的問題，還有對温度、濕度等場館硬件方面的具體指標。2011年，德國與國博合作的“啓蒙的藝術”展覽，德方甚至在國博的展廳內安裝了能在德國監控温度和濕度的監控設備。在這些大館的嚴苛要求之下，國家博物館這麼多年來沒有發生過任何關於展品安全方面的問題，保證了國家博物館的聲譽不受損失，同時也建立起與國外博物館之間合作與信任的基礎。這個基礎就是以展品的安全為首要。

在國際交流展方面，我們即使不能經常和大都會博物館、大英博物館這樣的世界一流博物館合作，退而求其次和中型博物館合作，也必須提出像一流博物館那樣的安保方面的要求。而到了與小型博物館的合作，應該謹慎，相關部門應該嚴格控制，嚴格考察對方展館是否具備基本的規模和設施要求，提出文物出國展覽對場館的基本設施要求，如不符合國家要求，這種展出要明令禁止。

這次受損的兵馬俑展屬於沒有展櫃的裸展。裸展通常是展出一些大型的、不易損壞的展品。全世界大小不等的博物館中都可見到。裸展是所有展出方式中安防級別最低的。因為展品沒有展櫃、沒有玻璃罩的保護而裸露在外面，有的甚至觸手可及，因此，配備專門的人員看管比較常見，配備相關報警設備基本上是標配。如果缺少必要的硬件防護就很容易出問題。現在，博物館界提出與觀眾互動，使得有些人誤認為是觀眾與展出文物之間直接互動。事實上，互動方式多種多樣，不管如何互動，不能觸摸展出原作是底線。像墨西哥人類學博物館在中央大廳裏展出巨大的瑪雅或印加文明中的石質文物，基本上沒有任何防護，觸手可及，但多年來少有觸摸，也沒有損壞。這是建立在公眾主動不觸摸的基礎之上的。毫無疑問，公眾有對歷史文物的敬畏之心，需要一個歷史過程，需要幾代人的努力，需要教育的支撐。有的博物館中可看到有盲人觸摸展品，那是專門為盲人準備的複製品，而不是原作。像秦始皇陵兵馬俑這樣有兩千年以上歷史的中國重要文物，在任何國家都不應產生與之互動的問題，用展櫃、隔離帶等技術手段去隔離他和公眾之間的直接接觸，是非常必要的。

秦始皇陵兵馬俑多次到國外展出，我們往往只注意到展出獲得的成功和反響，但並不代表展出場地都是一流的。對國外展出場館硬件及管理能力的失察，或許也反應了一部分人的不自信，認為只要到國外展出就是好事。中華傳統文化精髓是最值得中國人自信的，但我們在面對國外展館時，卻缺乏應有的自信。這次兵馬俑展出事件，給我國的出國文物展覽敲響了警鐘。在對外合作中，尤其是中國重要文物走出去的過程中，再也不能文物完好地去，缺個指頭回來了。(本文作者為國家博物館原副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