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伊核問題的前世今生 美國才是問題的起源
【環球軍事5月10日報道】美國總統特朗普似乎要將“自我孤立”的道路走到底。當地時間8日,特朗普不顧全世界反對,宣佈將退出伊核協議。他聲稱,這份“糟糕”的協議不足以阻擋伊朗試圖獲取核武器。但充滿諷刺意味的是,伊核正是美國支持的產物——他們為伊朗提供首個用於研究的核反應堆。在美國及其他西方國家的支持下,伊核逐漸發展為成熟的民用核項目。如今,特朗普不願為美國當初造成的後果負責,同時為中東局勢埋下隱患,伊朗所處的地區格局更加複雜,一旦矛盾激化,甚至有可能引發“連鎖核擴散”。
伊朗民眾:美國在赤裸裸地打壓伊朗
2015年7月14日,伊朗各大城市都有大批民眾走上街頭,他們高呼:“伊朗!伊朗!”德黑蘭居民不斷喊着“謝謝扎裏夫”“我愛克里”(前者是伊朗外長,後者是美國前國務卿),汽車上國旗飄揚,氣球從車窗飄出,興奮的人羣甚至在馬路中央載歌載舞。在這天,伊核協議正式簽署。
“比起協議本身,伊朗普通百姓更關注協議能為改善伊朗經濟、民生帶來多少效果。”常駐伊朗的中國媒體人田雨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協議簽訂時,很多伊朗普通居民充滿了期待,認為多年的制裁苦果終於告一段落。然而兩年多過去了,百姓生活的改變並不明顯。
田雨説:“伊核協議很大程度上結束了伊朗被世界孤立、有油賣不出去的窘境,但這可能更多的是讓政府收入增加,沒有讓廣大民眾得到太多利益。一方面,美國並沒有真正解除對伊朗的金融制裁,這導致歐日韓承諾的大部分投資只停留在紙面上,‘真金白銀’並沒能真正進入伊朗創造就業、拉動增長。”
從數據上看,解除制裁其實給伊朗的經濟帶來了復甦。美國在線雜誌《石板書》稱,伊朗2015年的經濟增速為1.3%,2016年這一數據達到13.4%。但問題是,其中大部分增長都在石油行業,該行業無法創造太多就業。
田雨表示,另一方面,多年的制裁使得伊朗國內經濟自成體系,有一套自己的規則,與國際社會的經商通則有諸多不適應的地方。
在這種情況下,當特朗普開始威脅退出伊核協議時,當地人已經非常麻木,《環球時報》記者甚至聽到不少人説:“真不如退了好。”但退出伊核協議的影響比伊朗民眾想象的大很多。從一個月前開始,伊朗貨幣瘋狂貶值,從1美元兑4.2萬里亞爾跌至6.7萬里亞爾,政府直接硬性規定只能按照官方4.2萬的匯率兑換,而且只能賣不能買美元,在每個兑換網點甚至都有警察值守,確定沒有人違規操作。田雨説:“一進入5月,很多伊朗人開始瘋狂囤積美元,銀行裏出現大排長龍搶購美元的現象。”
“在一些伊朗民眾看來,美國退出伊核協議緣於特朗普政府根深蒂固的反伊朗立場。”田雨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他們認為,這種撕毀協議的做法不公正,是“赤裸裸地打壓伊朗的行為”。
當《環球時報》駐伊朗特約記者問當地人如何看待未來時,有人引用了一句伊朗諺語來回答:“頭在水下五指和水下五尺沒有區別。”經歷過伊斯蘭革命、多年的經濟制裁、內賈德時期的通貨膨脹,伊朗人已經變得相當平和。
美國支持的產物
伊核協議被視為美國前總統奧巴馬的政治遺產之一。“伊朗核項目具有深遠根基,它始於1957年,比奧巴馬還‘年長’4歲。”伊朗事務資深分析師阿里·瓦伊茲接受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採訪時説,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伊核是美國支持的產物。當時,美伊簽署了民用核技術合作協議。美國人還為伊朗提供首個研究用反應堆,一座直至2015年仍在德黑蘭全面運轉的5兆瓦核反應堆,它建成於1967年。美國還為該反應堆提供燃料——武器級別的濃縮鈾。
NPR稱,這是美國時任總統艾森豪威爾倡導的“原子能為和平服務”項目的一部分,該倡議為其他國家提供和平民用核技術,以期這些國家不會從事發展軍事核項目。
在上世紀70年代石油熱潮的作用下,伊朗核項目變成一個成熟的民用核項目。當時的巴列維王朝政權還積極培養科學人才,將數十名伊朗學生送到麻省理工學院學習核工程。後來,這些學生大多成為伊核項目的中堅力量。
同樣是在上世紀70年代,一些美國官員開始認為他們正在犯下錯誤,擔心伊朗或將尋求獲得核武器。於是,美國外交官展開談判以限制伊朗核項目,但當時的伊朗國王堅持,作為一個國家,伊朗享有使用核電的同等權利。
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爆發,巴列維王朝被推翻。“在君主體制時代,核是伊朗邁向現代化的象徵;革命後,它成為‘西方毒化’的標誌。”分析師瓦伊茲對NPR説,革命領導者、之後成為伊朗最高領袖的霍梅尼曾表示,在布什爾沒有完工的核電站應被用作儲存小麥的筒倉。後來,核項目被拋棄。
伊朗的反核態度持續至上世紀80年代中期。當時,伊朗正與薩達姆領導的伊拉克大打出手。作為兩伊戰爭的一部分,薩達姆政權反覆轟炸當時尚未運行的布什爾核設施。多年的兩伊戰爭也導致伊朗嚴重缺乏電力。最終,伊朗領導人在1984年決定重啓核項目。
隨着伊朗重啓核項目,以色列很快警告伊朗正取得“危險的核進展”。美國從上世紀90年代末期開始也越來越擔心伊朗的核項目。2000年,美國時任總統克林頓簽署法案,允許對幫助伊核項目的個人和機構實施制裁。
本世紀初,伊朗曾建議討論其核項目將如何發展,在2003年至2004年與歐洲各國達成暫停鈾濃縮活動的協議,但當時的美國小布什政府沒有簽署該協議。內賈德2005年成為伊朗總統後,喜歡公開向小布什叫板。其間,伊朗仍堅稱其擁有發展核項目的權利。2006年,伊朗重啓鈾濃縮活動、啓動重水反應堆。同年12月,聯合國對伊朗實施首輪制裁。2011年11月,西方擴大制裁,切斷伊朗與國際金融體系的聯繫。
“這時的伊核項目已經‘變異’。”NPR稱,霍梅尼領導下的伊朗將核當作“墮落西方”的標誌拋棄,在他去世10多年後,核成為伊朗蔑視西方的象徵。
上海外國語大學伊朗研究中心教授程彤9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伊核問題產生的原因與伊朗對自身的定位也有關係。“伊朗曾在歷史上經歷過波斯帝國的無限榮光,也經歷過外族入侵、衰敗與貧窮,所以自豪與自卑的感情同時交織在這個民族的血液裏,導致伊朗人有着極強的民族復興的意願,而核就是一個‘切口’。”
“隨着伊朗年輕人不斷接受西方文化和生活方式,伊朗的傳統勢力會感到失落,與此同時,伊朗普通人會因伊朗社會的發展與西方相去甚遠感到自卑。海灣戰爭和阿富汗戰爭後,美國的軍力對伊朗更形成三面包圍之勢,伊朗的危機感更加沉重。在這個背景下,發展核似乎是一條能夠再次滿足伊朗人自豪感的路徑,因為對該技術的掌握不僅體現了一個國家的發展水平,更有着無法估量的政治意義。”程彤説,伊朗認為,世界會對擁有先進核技術的它轉變態度,其國家安全會有重要保障,同時,也可以獲得美國對其體制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