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援:半島無核化的辯證法分析
作者:罗援
朝鮮半島局勢風譎雲詭,變幻莫測,但以辯證法透視,仍可察其發展端倪。
首先,朝鮮半島局勢研判要抓主要矛盾和主要矛盾方面。朝鮮半島矛盾的利益攸關方是六家:朝、韓、美、中、日、俄,必須兼顧六方的利益訴求;矛盾的主要利益方是四家:朝、韓、美、中。中、韓是半島去核化的重要促成因素,但不是決定性因素,主要矛盾方仍是朝美,不要把朝美矛盾轉嫁為朝中矛盾或朝韓矛盾;朝鮮是去核化的內因,美國是去核化的主要外因,內因是根據,外因是條件,外因要通過內因才能起作用。內因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動力,但不是唯一動力。外因對事物變化發展,能起到加速或延緩作用。
其次,朝美雙方矛盾的主要分歧點或不同一性。一是雙方目標不一樣。朝鮮的目的主要有四個:贏得國際社會的安全保障,特別是美韓日對其承諾不進行先發制人的打擊;融入國際社會,特別是與美國對話,直至建交,為朝鮮生存與發展創造有利的外部環境;換得經濟補償;保證金正恩政權的穩定。美國的目的主要有三個:解除朝鮮核武器和投送工具對美國本土的潛在威脅;想方設法推翻或演變朝鮮這個美國心目中的“另類政權”;以朝鮮擁核為由,加強與韓、日的軍事關係,構建亞洲版“小北約”。
二是雙方對當前局勢緩和的原因認知不一樣。朝鮮認為是由於己方主動採取善意的結果,主動以平昌冬奧會為契機改善與韓國的關係,釋放在朝扣押的美國人,主動提出與特朗普對話,向美國伸出橄欖枝,承諾廢棄核設施,最終實現無核化。美國則認為朝鮮妥協是美國對朝“極限施壓”的結果,懷疑朝鮮在用緩兵之計,要求朝鮮永久的無核,而不是暫時的棄核。
三是雙方對最終達成去核化採取的措施不一樣。朝鮮主張分步驟分階段,而且是以行動換行動,善意換善意,相向而行,每個讓步都要有能看得見的回報。美國則主張去核化必須一步到位,應是“全面、可核查、不可逆”的,美國的強硬派人士甚至主張對朝使用“利比亞模式”,即“先去核,後補償”,否則就繼續“極限施壓”。朝鮮則絕對拒絕“利比亞模式”,認為那是赤裸裸的軍事威脅。
再次,朝美矛盾的同一性。雙方都有接觸的動力。外界一般認為,朝鮮試圖以去核換髮展、換安全,它或許認為自己已實際擁核,掌握了核技術,必要時只要把核技術與核材料鏈接就可形成核威懾。當前,核武器是不可用的,但可作為與美對話和討價還價的籌碼。特朗普則需通過與朝鮮對話為自己的中期選舉加分。由此可見,朝美元首的會晤是可以期待的,但因雙方利益訴求南轅北轍,很難取得實質性成果。
最後是有關半島局勢緩和對朝美的利弊分析。半島局勢緩和對朝鮮利大於弊,如果能以此為契機將停戰協議轉變成和平協議,將有利於國家和半島的長治久安。美國則利弊參半。從近期看,對特朗普本屆政府有利;從長遠看,美國利益集團則認為半島局勢緩和未必對美國有利。因為一旦朝鮮半島簽署和平協議,即意味着美軍沒了駐紮韓國的法理依據,“薩德”反導系統將無功而返,美國也失去了在東北亞軍事存在的理由以及改變朝鮮現政權的抓手。
因此,從辯證法的觀點來預測朝鮮半島未來走向,有條件的相對的同一性和無條件的絕對的鬥爭性相結合,構成了朝鮮半島的矛盾運動。從歷史發展趨勢來看,朝鮮半島終將走向去核化,並逐漸實現緩和,但這是有條件的,而且是一個漸變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其間存在不確定性,而美國從自身利益考慮,很可能是朝鮮半島局勢緩和的最大幹擾因素。(作者是中國戰略文化促進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