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手機卡風險調查：“前任”的賬單我負責？
為搶奪新用户，一些電信運營商、互聯網巨頭紛紛推出新的手機卡，這些手機卡大多有申請便捷、月租低廉、流量定向免費等優惠，半月談記者近日在採訪中發現，許多人申領的並非新卡而是別人用過的舊卡，並因此遭遇了諸多煩惱：
新手機卡剛激活，就收到銀行的欠款催繳通知；註冊了滴滴，卻被告知有筆車費未支付；雖是新卡，卻無法享受諸多平台新用户待遇；想註冊鐵路客服APP，卻被提醒因註冊過而無法再註冊……
今年年初推出的阿里寶卡，旨在提供阿里應用專屬流量免費服務。用户可通過手機淘寶APP、支付寶等渠道申請，目前包括“阿里小寶卡”和“阿里大寶卡”兩種套餐。
申請此卡非常簡單：打開支付寶，選擇阿里寶卡服務號，選擇套餐、號碼，只需半天到一天，用户就可以收到一張嶄新的聯通阿里寶卡。通過上傳身份信息等，卡片就被成功激活了。
近日，在福建福州申請激活了阿里寶卡的朱天告訴半月談記者，在開卡一週內，他接二連三收到了“驚喜”。
“我註冊了一個滴滴賬户，顯示我是一個新用户。可是當我領完優惠券，準備叫車時，軟件卻提醒我支付一筆舊車費。”朱天告訴半月談記者，除了出行APP，其他日常生活服務類APP使用時也是麻煩連連：餓了麼APP內任何新用户滿額減價優惠都用不了、國家電網平台上該手機號依舊和他人户號綁定、連鐵路客服都告知不能重複用該手機號註冊賬號……
更令朱天煩惱的是，該手機號已被用來註冊微信、微博、支付寶等社交、支付類軟件，連前任號主在淘寶等電商平台的購物歷史他都可以清晰查閲。
無獨有偶，來自福州的王峯告訴半月談記者，新到手的阿里寶卡剛激活沒幾天，便收到了一筆來自光大銀行信用卡13919.02元的欠款催繳通知，“很顯然，我‘被繼承’了別人的債務”。
網絡社會治理領域專家、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周笑説：“風險是雙重的：一方面，現任號主可能遭遇諸多遺留賬單；另一方面，前任號主的信息可能通過手機卡號被提取，從而導致財產等損失。”
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檢察院曾披露過一個案例，用户張先生將手機號碼綁定了支付寶和銀行卡等賬號，犯罪分子將該手機號碼登記在自己名下，然後利用這種綁定關係，盜取了張先生賬户內的30萬現金。
王峯很擔心不還銀行欠款會影響他的信用記錄。朱天説：“感覺掉進了一個坑，我們買新卡是為了享受平台新用户的優惠，現在不僅沒有享受到優惠，還要幫別人擦屁股。”
平台踢皮球，賬單繼承問題難解
半月談記者就阿里寶卡使用者反饋的賬單繼承等問題聯繫了阿里通信和支付寶，其客服人員均回應稱“阿里寶卡的問題需要找聯通解決”。
滴滴出行APP一位未透露姓名的客服坦言，該問題不是第一次出現，解決需要向滴滴內部有關部門提出申請。該客服還表示，會在兩小時內致電半月談記者溝通賬單繼承問題，但截至發稿時，並無任何來電，用户繼承的賬單也並未消失。
半月談記者還致電中國聯通福建分公司，接線客服解釋“號碼是稀缺資源，不能完全避免使用二手卡”“對於三個月以上未使用的賬號，聯通會回收、銷户、然後重新投放”。
該客服還説，對阿里寶卡產生的問題無能為力，“聯通能做到的，就是刪除前任號主在聯通平台上的信息，但對其他平台上註冊的信息無權操作”。半月談記者致電福建聯通客户服務投訴專線，另一接線員則表示，運營商不是互聯網平台服務的提供方，對於阿里寶卡的問題，用户應該與具體服務的提供方（如支付寶、銀行等）進行溝通和解決。
“由於號卡缺乏自我信用保障體系且沒有清晰的法規支持，平台間互相推諉的情況就不難理解。”周笑認為，賬户繼承等問題歸根結底還是網絡平台服務機制出現了問題。
北京煒衡律師事務所律師周浩認為，手機卡的發行者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平台方企業保護個人信息責無旁貸，既要保障現任號主不受打擾，又得保證前任號主個人隱私不被泄漏、財產不受損失。”
此外，通信行業專家、飛象網CEO項立剛認為，消費者也有相應的責任，前任號主應把與自己號碼綁定的互聯網、銀行賬號解綁及註銷，“既不給自己留下後患，又省去了下一任號主的麻煩，利己利人”。
半月談記者調查發現，這些被二次售賣的手機卡很多都是被動銷號，很難要求個體主動去各平台註銷。此外，許多APP註銷流程繁瑣甚至無法註銷，即使用户決定銷號，也無法註銷綁定的相關應用。
凸顯新矛盾，二手卡該如何重啓？
產業創新研究機構億歐公司副總裁、億歐智庫研究院院長由天宇認為，遺留賬單等問題反映了移動互聯網時代的新經濟與傳統運營商手機ID體系之間的矛盾。由於很多平台實際上是以手機號碼作為唯一ID而存在的，因此沒有結清的賬務就不會隨着運營商的號碼回爐而消失。
根據2013年9月1日起施行的電信和互聯網用户個人信息保護規定，電信業務經營者、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者在用户終止使用電信服務或者互聯網信息服務後，應當停止對用户個人信息的收集和使用，併為用户提供註銷號碼或者賬號的服務。
“運營商在出售二手手機號時有必要告知新用户該手機號為重啓手機號。”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趙佔領認為，解決賬單繼承問題的關鍵在於不隱瞞，從長遠來看，這有利於規範和治理網絡失信亂象，有利於我國信用社會建設。由天宇提出：“終極解決方案就是手機號碼永遠都不再被重新派發，或者經過5年、10年的時間，等到可能存在的壞賬都被平台處理掉了，再重新派發。”
“針對平台的網絡失信防範的頂層設計缺失需要儘快填補。”周笑説，“希望有關部門從國家層面推動建立運營商與APP服務商之間的信息共享與互通，對每個二手號碼進行徹底的格式化，最大限度地消除可能存在的網絡失信風險。”（王朝 郭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