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開國元老:沒去過中國終生遺憾
作者:劳木
*編者的話:*能反映一國國情的要素很多,諸如山川湖海,風土民情,但手屈一指的當屬人物,因為更鮮活,更本質。今天再介紹一位勞木寫的非洲人物:坦桑革命元老孔布。老人對中國深懷敬意,渴望訪問北京,可惜因槍傷,未能如願,令人惋息。
汽車駛過桑給巴爾市寬闊的米津札尼大街,在一幢普通的平房前停了下來。這裏是坦桑尼亞國家元老孔布先生的住處。一個英俊機靈的年輕人聞聲迎了出來。“我爸爸去參加國家獨立節(12月9日)慶祝活動去了,他囑咐我在家接待你們。”他邊説邊把我們請進客廳。
客廳佈置簡樸而嚴肅:兩套沙發在房中排成一個圓圈,高大的書櫥中擺滿了來自異國的禮品,牆上掛着國家現任領導和已故領導人的照片以及孔布與他們在不同時期的合影。這一切,既表明了主人的身份,也表現了他的氣質。
“我爸爸快八十歲了。他説他年紀大了,早想退休,卻又總閒不住。在坦桑尼亞革命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尼雷爾總統親自提名把他選進黨的執行委員會,還讓他擔任大會執行主席。”小主人盡其所知,向我們介紹他的父親。
正在談着,孔布老人回來了。他一進屋就熱情向我們打招呼:“很高興中國朋友來我家作客。我一般不在家會見外國人,但對中國朋友,我卻寧願在家與他們敍談。”他笑着舉杯向我們示意,“在我這裏就象在家裏一樣,渴了就喝水!”老人精神健旺,思路清晰,帶着同親友敍舊的親切感情,向我們概述桑給巴爾以及他本人的鬥爭歷史。要不是那根枴杖和一條跛腿,誰能相信他是位飽經憂患、歷盡滄桑、年逾古稀的老人呢!
1904年,孔布出生在桑給巴爾島南方省一個貧苦農民家庭。那是殖民主義者把非洲人當作奴隸的年代。六歲時,父親送他進城上學,沒幾年,因家庭經濟困難,他不得不中途輟學,自謀生計。其後十幾年,他先後在小客輪、碼頭和鐵路上作臨時工。顛沛流離的生活,使他遍嘗人間辛酸,也開拓了他的視野,懂得了通過鬥爭求解放的道理。1939年,他聯合一些愛國者,組織了以他為首的設拉子協會,從事反殖民主義者鬥爭。1957年,設拉子協會與非洲人協會合並,組成非洲設拉子黨,他任總書記。1964年桑給巴爾獨立後,孔布繼續擔任執政的非洲設拉子黨總書記多年。其後,他又在桑給巴爾革命政府中先後擔任工業部長、貿易部長和福利部長。
老人的回憶如同山澗小溪,曲折迴環,款款流淌。話題轉到了坦中友誼:“我們兩國的友誼經受了歷史的考驗。我們在爭取獨立的鬥爭中,從中國得到了寶貴的支持。我國獨立後,中國繼續從政治上、人力物力上給我們以援助。”老人打着手勢,接着説:“中國派專家幫我們蓋工廠,修鐵路,建醫院。你們的醫生為桑給巴爾人民工作已經整整18年了。”
一談到中國醫生,老人感情的琴絃被重重地撥動了。他與他們之間有着一段動人的生死之誼。
1972年4月7日,桑給巴爾發生了謀殺卡魯姆副總統的事件。孔布也在現場,身中6彈,生命垂危。經過中國醫生全力搶救和精心治療,當時已年近古稀的孔布,不僅戰勝了死神,而且奇蹟般地恢復了健康。談話間,他讓兒子取來一本相冊。他一邊翻給我們看,一邊作着解釋。這是一本記錄他半年病榻生活的影集。他指着嵌在相冊上的子彈對我們説:“這傢伙在我左腿上整整呆了6個月才被取出。”對着一張他同中國醫生的合影,老人端詳良久,無限深情地説:“中國醫生不僅治好了我的傷,而且使我親身感受了他們高尚的品格。可惜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只知道他們是中國人!”老人沉默了。看得出,他已陷入深深思念與回憶之中。
訪問中國是孔布先生的宿願。可惜由於工作繁忙等原因,他至今未能成行。在談到子女教育時,他指着身邊的大兒子對我們説:“他要能去中國學習,就有出息了。”這位二十五歲的青年人竟然孩子般地站了起來,好象他就要踏上去中國的途程。父子兩代對中國的深情厚誼,使在座者深受感動。
聽説趙紫陽總理要來坦桑尼亞訪問,老人十分興奮。他連連説:“中國新總理一定會受到坦桑人民的熱烈歡迎。我要象迎接周恩來總理那樣迎接他。”1965年6月,周總理訪問坦桑時,孔布與卡魯姆副總統負責在桑給巴爾接待中國客人。17年過去了,他對那段繁忙而愉快的時日,依然有着清新如昨的記憶。説話間,他的兩個兒子從後廳抬出一個長2米寬1.5米的大鏡框。老人站起來,輕輕撫摸着鏡框裏的照片説:“這是我們當年在機場與周總理的合影,是我最珍貴的紀念品。”
接着,他向我們講了這張巨幅照片的來歷。周總理訪問坦桑尼亞以後不久,孔布在中國駐桑給巴爾領事館看到了這張照片,便要求中國朋友給他照樣製作了一張,一直掛在黨的總部的大廳裏。不久前,總部大樓整修,孔布便將照片移回家中,珍藏起來。
告別時,孔布老人拉我們與他合影。隨後,他又站在那張巨幅照片旁,讓我們給他單獨拍一張。相機的快門已經響過,他卻忘情地站在那裏,許久許久不動。(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