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川島真：日本“廣場協議”的教訓值得汲取

2016年特朗普政府成立以來，貿易保護主義風潮在世界有所加強。1945年戰後，在世界自由貿易體制下，日本經濟獲得了恢復與發展。然而，日本最初採取的是貿易保護主義政策，隨後才向自由貿易政策過渡。因此，回顧歷史，日中兩國的發展雖有先後，但兩國發展的歷史經驗看起來則是相似的。在應對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方面，日本儘管是美國的盟友，但是現在日本國內也有很多聲音認為應該與中國攜手合作。

毋庸置疑，日本支持自由貿易主義，而且日本與中國在經濟貿易層面有很多利益共同點。從這個角度而言，在應對美國方面，日中兩國有很多可以合作的機會。時下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並沒有致使日本承受過大的經貿壓力，而且支持自由貿易的中國，在進口日本商品上依然有較高的關税。因此，如果今後日中兩國能夠取消彼此的貿易壁壘，推動高度自由化的日中韓FTA的實現，那麼不僅有助於日中經濟關係的穩定，而且也有助於兩國共同維護世界自由貿易體制。

現階段，日本最擔心的是美國對日本汽車徵收高額關税。不久前，日美新一輪的經貿談判結束了，但是雙方在日本汽車關税問題上並沒有取得任何進展。這樣一來，如果美國最終決定對日本汽車徵收高額關税的話，那麼日美關係將迅速降温。屆時，日中兩國間的合作空間將會提升。

我注意到，在當前的中美貿易戰期間，許多中國媒體、智庫都提到了日本上世紀80年代的“廣場協議”，並紛紛進行介紹與研究。“廣場協議”是在上世紀80年代讓日元升值、美元貶值的協議。該協議使得日本出現泡沫經濟，並在那之後的數十年裏陷入長期的經濟低迷狀態。現在可以看出，那個時候美國的對日政策與現在美國的對華政策確實是類似的。

上世紀70年代，美國在越南戰爭中失敗，而且還要直面“美元危機”和“石油危機”，導致綜合國力降低。80年代，里根政權在尋求“強勢美國”期間，經濟貿易戰爭應時而生。當時，日本的中曾根康弘政府採取一邊進行積極談判，一邊在安保層面強化日美同盟的政策，以此來極力防止經貿摩擦擴大。中曾根確實強化了日美安保關係，但這是否促使美國降低在經貿赤字問題上的對日壓力了呢？答案是沒有。

參考日本“廣場協議”的經驗教訓，再來看現在的中美貿易戰的話，那麼就有一個問題了，即上世紀80年代的美國與現在的美國在對待競爭者的觀念是否相同。現在的美國，正在以“霸權更替”的理論審視中國。美國一邊認為自己有可能被中國超越，一邊又在某種意義上“認真”地遏制中國。在上世紀80年代的美國，雖然也充斥着“日本威脅論”，但遠沒有現在“中國威脅論”這樣激烈。因此，參考日本的經驗教訓，中國在應對美國的時候，必須要比當年的日本更加謹慎才可以。

日美貿易戰從上世紀50年代就開始出現，持續了數十年間。因此，中美在經貿領域的緊張關係不會是短期的，今後也會繼續持續。這樣的話，日中關係將有可能長期安定化。與現在相比，今後的中日關係不是在戰術上，而是在戰略上將會更加親近。正像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日中兩國有緊密合作、共同對抗蘇聯的先例那樣，今後也不排除日中兩國將美國作為對手，攜手合作的可能。(作者是日本東京大學綜合文化研究科教授;本報編輯陳洋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