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專利糾紛激增之漣漪：大疆在美或遭337調查
本報記者 彭蘇平 上海報道
導讀
一旦立案審查，大疆在美國的業務短期內便會受到影響。
無人機領軍企業大疆創新陷入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
據商務部網站9月4日消息，2018年8月30日，美國Autel Robotics公司向美國際貿易委員會（ITC）提出申請，指控大疆創新及其關聯公司在美銷售的無人機及其組件產品侵犯其專利權，請求ITC發起337調查併發布有限排除令和禁止令。
337調查得名於《美國1930年關税法》第337節規定，主要是針對進口貿易中的知識產權侵權行為開展調查。一旦被ITC認定侵犯了知識產權，涉事產品可能將無法再銷往美國。
在大疆之前，我國已有多家企業遭遇過337調查，它們有些“勝訴”有些“敗訴”，美國也在一定程度上通過這一調查保護了本國貿易。這次大疆的情況卻頗為特殊。資料顯示，申請人Autel Robotics並非美國公司，而是一家中資企業在美國的分公司。
Autel Robotics主營業務為拍攝無人機和四軸飛行器，官網鏈接到的中文信息顯示，公司名稱為“道通智能航空技術有限公司”（下稱“道通”），總部位於深圳，自2014年創立至今，已經先後在美國和歐洲成立了分公司。
作為同業競爭者，大疆與道通的恩怨由來已久，自道通推出第一款產品時，雙方就開始了關於知識產權的漫長訴訟，甚至將“戰火”燒到了海外。目前，美國還有幾起案件尚在審理，這次，道通又另闢蹊徑地尋求起了美國的行政保護。
作為一家發跡於中國的企業，Autel Robotics能否得到ITC的“庇佑”尚不得而知。當前，ITC正在徵求相關方及公眾意見，以決定是否立案。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獲悉，一旦立案審查，大疆在美國的業務短期內便會受到影響。
大疆多產品受波及
在此次的指控中，道通將矛頭指向了大疆多個系列的產品。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查閲到的信息顯示，受到指控的包括DJI Mavic、DJI Spark、DJI Phantom、DJI Inspire等系列產品，均為大疆的在售甚至熱賣產品。
道通在指控書中稱，大疆侵犯了其三項專利權：7979174號（下稱“174專利”）、9260184號（下稱“184專利”）和10044013號（下稱“013專利”）。
其中，174專利描述了無人機通過讀取數據調整方向、速度的技術，184專利描述了無人機旋翼如何通過旋轉保持機體穩定的技術，013專利則描述了無人機電池如何在機體中發揮作用的技術。
在業內人士看來，道通此次向美國ITC投訴，作為一家外國公司的分子公司，雖不常見，但也在情理之中。事實上，諸多重大國際知識產權爭議中的一項或多項內容都在ITC調查，很多公司已經意識到ITC在效率、影響力等方面的優勢，將其作為法院訴訟的補充甚至替代。
清華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陳建民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對於在美國獲得專利權等工業產權的企業來説，維護專利權、保護其在美國的市場，申請337調查是一種比較省錢、比較迅速認定是否侵犯知識產權的方式。
另外，337本質上是一項行政機關主導的、對進口商品的審查，一旦進入審查階段，相關產品在市場上的流通將會受到影響，一旦認定將永遠被禁止進入美國市場。而法院進行案件審理，在沒有最終做出審判結論前，很難迅速地禁止商品進口美國市場。
不過，道通此次能否得到ITC的支持尚難定論。一般來説，通常由美國的本土企業發起337調查，調查的對象針對的是進口美國的外國公司的產品，但根據337調查的視同範圍可知，凡是在美國享有專利權的主體，無論國籍都可以發起對進口美國市場的337調查，所以，如果道通公司在美國獲得了相應的專利權，理論上可以申請發起針對進口侵犯其在美國的知識產權的產品，但以前中國公司的美國公司發起調查的情況並不多見。
“ITC保護的是美國知識產權權利人的利益的，一箇中國企業在美國成立公司，它在美國的利益受到損害，當然也是可以行使發起調查的權利的，但這種情況很少而已。就好像是兩家中國公司不在中國打官司，卻跑到美國去打官司，看上去是有些奇怪的，但這也是企業保護權利和市場的一種做法吧。”陳建民對記者表示。
大疆糾紛往事
從這些專利的種類來看，此次糾紛的焦點已經不再停留於以往的外觀設計層面，更涉及技術領域的“對決”。事實上，大疆與道通已經多次在外觀專利與發明專利方面針鋒相對，雙方對簿公堂的情況也屢見不鮮。
公開資料顯示，道通有一家股份制母公司，為同樣設立在深圳的道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道通科技”），其成立於2004年，主打汽車後市場的診斷設備和汽車電子的研發、生產及銷售。2014年，道通獨立出來，負責無人機業務。次年，大疆便將道通告上法庭。
大疆對道通的主要指控為“涉嫌產品外觀設計專利侵害”，涉事產品為道通推出的X-Star無人機。大疆指出，X-Star與自己的phantom無人飛行機整體輪廓形狀相同，在多方面一致，要求道通停止銷售相關產品、銷燬模具，並賠償經濟損失100萬元人民幣。
然而2015年12月16日出具的判決結果顯示：大疆敗訴。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判決書中分析稱，雙方無人機產品的機身、機臂、機身與機臂形成的形狀等方面有諸多不同，而且二者在機身與旋翼臂構成的整體造型上存在較大區別，既不相同也不近似。
大疆不服，再次上訴，但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並未改判。
此後，大疆又分別於2016年8月、2017年5月將道通訴至美國特拉華聯邦地區法院和華盛頓西區聯邦地區法院，涉及3件美國發明專利和1件美國外觀設計專利。
這些案件尚未審理結束，2018年4月，一直當被告的道通也做起了原告，以Autel Robotics之名，對大疆三家公司（DJI Technology Inc。、SZ DJI Technology Co。 Ltd。和DJI Europe B.V。）提起訴訟，稱大疆侵犯了其兩件美國發明專利權。
專利糾紛激增
事實上，隨着企業競爭加劇及專利意識增強，近年來我國的專利訴訟案件大幅上漲，尤其是製造業中與技術含量豐富的創新產品相關的專利爭端開始激增。
以大疆為例，據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梳理，其多次將零度智控、雷柏科技等同行告上法庭，緣由也多是侵害專利權。不過，這些案件最終多以庭外和解、撤訴收尾。
陳建民對記者表示，在中國的知識產權案件中，專利糾紛不算多，更多是版權、商標方面的爭議，但近年來，涉及專利糾紛的案件明顯增加，尤其是直接競爭的兩家公司之間，如果業務相差不多，互相“借鑑”比較常見。
“這些公司的技術和專利，很容易形成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況。”陳建民表示。
以百度和搜狗輸入法的專利糾紛系列案件為例，雙方都有一定數量的專利受到了法院認可，其中搜狗有7件專利被判有效，5件專利被判部分無效，百度則有4件被判有效，2件被判部分無效。
相較於與其他競爭對手的糾紛，大疆與道通的情況要複雜許多，不僅形成了跨國訴訟，而且專利領域也由外觀深入至技術層面。此次道通向ITC投訴大疆，更像是一場“內訌”升級的“餘波”，雖然所涉專利均在美國，但實質上還是中國企業的競爭較量。
不過，道通此次在國內輿論方面並未得到支持。主要原因在於，其專利並非由自己開發而來，而是收購而來。其中，174專利最初是由霍尼韋爾於2008年6月申請，直至2017年10月才轉讓至道通名下；184專利則是由加拿大渥太華一家無人機公司於2014年6月最初申請，2017年12月方轉讓於Autel Robotics。
“用收購專利並起訴來達到阻止競爭對手，似乎是權宜之計，但難以左右未來的格局。”垂直媒體“知產力”此前評論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