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三：對華ODA援助，中日都是受益者

今年是我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40週年，同時也是《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訂40週年。近日有不少日本媒體報道稱，日本政府約40年來對中國提供的政府開發援助(ODA)於2018年度停止批准新的項目，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來華訪問期間也將向中方提出這一事宜。取而代之的是中日兩國將會磋商設立新的合作方法，這也代表中日合作在經歷40年後步入新的階段。

中日關係進入“不惑之年”，如何看待過去日本對華ODA援助發揮的作用？如何客觀評價它的歷史意義？作為當年這項工作的親歷者和參與者，筆者認為正確認識這些問題對未來中日關係的發展非常重要。

資金援助有多少？

在上世紀80年代末的特殊國際環境下，中國的對外合作和發展受到了西方的封堵。鄧小平同志1989年11月會見日本友人時曾説：“講歷史要全面，既要講日本侵華的歷史，也要講日本人民、日本眾多友好人士為中日友好奮鬥的歷史。”而在日本的政治家中，積極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的前首相田中角榮和他的盟友大平正芳，都是這樣的友好人士。

大平在擔任首相期間開啓了對華ODA援助，這一方針為後來多屆內閣所繼承。自他在1979年表示“日本將對中國的現代化努力提供儘可能的合作”以來，中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曾經被日本列為“最重點援助對象國之一”。

據我國政府統計，自1979年到2008年，日本政府累計向我國承諾提供日元貸款約33165億日元(摺合人民幣2051億元)。截至2016年底，我國實際利用日元貸款30499億日元，用於255個項目的建設。截至2011年底，我國累計接受日本無償援助1423億日元，用於涉及環保、教育、扶貧、醫療等領域的148個項目的建設。

日本的對華無償援助雖然遠比其對華有償資金援助少，但是與其他發達國家的對華無償援助規模相比還是相當可觀的。據經合組織統計，截至2005年底日本的對華無償援助額相當於1993年至2005年期間歐盟國家對華無償援助承諾額的兩倍多。

另外，在我國接受的開發援助中，由世界銀行和亞洲開發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提供的優惠貸款佔有相當大的比重,而日本則是這些國際金融機構的重要出資者之一。

經驗傳授也很重要

除了資金和技術方面的援助外，在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最需要的是其他國家在發展經濟和對外合作、出口領域的經驗。在這方面，日本給了我們非常大的幫助，筆者對此有着親身感受。

1978年9月，本人被派到我駐日大使館商務處調研組工作。本以為一個年輕人在這個崗位只是幹些邊緣性的工作，但1978年底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確定開始實行改革開放後，我們這個部門一下變得任務艱鉅，主要是調查戰後日本經濟高速增長的經驗。此後，筆者經常走訪日本的政府部門、研究單位和金融機構。

當時，中國國內在進行某一項改革之前，都會讓駐外使館瞭解當地國的經驗，其中日本的經驗很受重視。實際上，後來我們在開放方面和振興出口方面，也確實參考了不少日本的經驗。其中，日本政府和民間企業、研究機構，對向中國傳授經驗做了許多工作，令筆者印象深刻。例如，當時日本的興業銀行、野村證券等機構舉辦學習班，為中國金融系統工作人員和政府官員講授日本在市場經濟和商品出口等方面的原理、經驗。講師大多既有理論知識，又有實踐經驗，講解方法也靈活多樣，經常採取問答對話方式，效果相當好。而這些中國“學員”後來都成為國家金融系統骨幹和地方政府的高官，為我國改革開放事業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此外，日本的對華ODA援助一開始就把運輸、通信、電力等基礎設施的建設作為重點，這有助於我們克服經濟發展的“瓶頸”。對於我國來説，利用日元貸款等日本政府資金的最大作用就是解決國內資金(特別是外匯資金的)不足。在上世紀90年代初之前，我國的投資環境尚不完善，外國企業的對華直接投資比較少，當時以日元貸款為中心的日本資金髮揮了重要作用。

日本同樣是受益者

當然，日本對華提供ODA與我國放棄戰爭賠償有關，也給日本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利益。長期以來，日本在我國市場上一直保持着“最大供給者”的地位,在我國實行對外開放政策後不斷遇到來自歐美的激烈競爭。一般認為，日本對華提供ODA是在這一競爭中維持其地位的有力手段，對日本企業的對華出口和投資有不容忽視的促進作用。

自中國改革開放後，日本面臨着來自歐美等其他國的競爭，而日本對華援助集中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筆者認為這對日本企業在華投資起到“先行投資”的作用，有力地幫助了日本企業開拓中國市場，促進對華出口。

此外，對華ODA援助對改善日本在華形象也有不可忽視的作用。上世紀80年代，日本在中國民眾的形象迅速發生改變，隨之很多日本品牌的商品也進入中國社會，積累了這些品牌在中國民眾中的口碑。同時，不少日本文化產品也進入中國，進一步提高了中國民眾對日本的好感度。

另一方面，中國在償還貸款問題上“守合同、講信用”，被稱為是償還日元貸款的“優等生”。 自2003年度以來，我國每年償還本息1000億日元左右，截至2016年底累計償還本息21962億日元，相當於使用總額的72%。

中國政府對於日本的援助也一直給予高度的評價，在1998年11月簽署的《中日關於建立致力於和平與發展的友好合作夥伴關係的聯合宣言》中，明確寫入“中方對日方迄今向中國提供的經濟合作表示感謝”的內容。

在過去的40年裏，中國經濟取得舉世矚目的發展，我們不忘記日本對我國現代化的幫助，既符和“人之有德於我也，不可忘也”(《戰國策》)的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也顯示了在復興中華之路上取得輝煌成果的中國人越來越自信。(作者是中國國際貿易學會理事，日本靜岡文化藝術大學名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