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小哥的快遞員夢:什麼樣的職業 能給你幸福?
曾有一個熱愛寫作的朋友,希望體驗人生百態,卻無處下手,於是我勸他抽出半年時間去做快遞員,因為每一座城市的喜怒哀樂,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快遞員根據快遞單上的地址,將一件件包裹送到千家萬户,每天都會與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樣的家庭打交道,無形中,他們參與着一個時代的變遷與發展,也見證着一條街道一個片區瑣碎又真實的日常。
高佑思在鳳凰古城區遇到的中藥世家大爺,是那些傳統手藝人的代表,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單純和赤誠的人,用盡一生將家族流傳下來的技藝琢磨到極致。
大爺驕傲地告訴高佑思,他家的藥鋪從清朝末年延續至今,手藝傳了五代,經久未衰。
而當高佑思問及大爺的兒孫會不會繼承這份手藝時,大爺靜默了,臉上的光彩短暫地消失。
他搖頭,不是否認,而是不能確定——
“不知道,他們都有工作了,在單位上班。”
但還好,他的子孫後代都生活在鳳凰,大爺的靜默裏也包含着一絲不敢輕易言明的期待。而老人這單是一箱藥酒,也許同在鳳凰的子女,也在以一種難以察覺的方式,默默支持着老人的堅守。
這是古城每天都會上演的一幕,是中國許多家庭都要面對的問題,也是中國社會的一個切面。
聽帶班的張師傅講起,他曾經給一個小姑娘送貨,是牀被子,小姑娘開門時候還好好的,看到是被子,就開始掉眼淚。
張師傅嚇了一跳,連忙安慰她。
她説她來自北方一座小城,跟着男朋友來了鳳凰,她媽堅決不同意,説來了就不管她了,整整一個月吵得天翻地覆,還是沒能阻撓她追尋愛情的腳步。真的來了,媽媽果真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但卻開始默默給她置辦需要的一切。
“想跟她説謝謝,但還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我那麼傷她心。”
我們總有未盡的感謝,難出口的愛,期望着通過他人傳達,而快遞員就像生活的影子,默默觀察、見證和參與着這些傳統與現代的衝突,新與舊的碰撞,堅守與改變的博弈。
就像這座古城本身一樣。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02
深秋的湘西,天氣不再暖和,高佑思穿上快遞員制服的這天早晨,古城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古城裏的酒吧一條街整夜都洋溢着青春與活力,是古城排名第一的打卡地。
而熱鬧背後,是動輒數百斤的酒水訂單。
為了保護老街,古城內禁止車輛通行,配送員們只能用一雙腳,一個揹包,通過一趟趟往返將商品送到客户手中。

店主們都愛京東,因為京東小哥總是能走高下低,穿過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和一人寬的小巷送貨上門。
有一瞬間,高佑思露怯了。
但吐槽過後,只能踏踏實實揹着揹包上路。
高佑思的到來為帶班的張師傅“減了負”,六箱牛奶,兩人可以一起分擔。張師傅熟練地將牛奶裝進揹包,他説如果沒有高佑思幫忙的話他會一次帶四箱,
“要裝滿點兒,不然送不完。”
一路上,牛奶的重量讓人高馬大的高佑思只能弓着腰快步走路,路邊的長椅就像救命稻草,看到就必須坐上去歇一口氣,待稍恢復了力氣,又繼續前行。
這趟與牛奶的親密接觸讓高佑思產生了陰影,
“真的,再也不買牛奶了。”

但越是難、越是累,他們卻越是加倍努力。
小三輪是大部分快遞小哥送貨的標準“座駕”,高佑思坐的那輛是師傅自己的,每天風裏雨裏,車身卻一塵不染,塗裝的紅色即便陰雨天也顯得鮮亮奪目,一問,居然用了一年多了。
師傅帶着大男孩炫耀自己四驅車收藏的得意勁兒説,保養這車比保養自己重要,只要沒事兒就認真擦洗,
“不能怠慢,這可是吃飯的傢伙。”
的確,現實再虐心,也永遠不缺認真生活的人。
而生活,從不虧待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家,是奔波的全部意義
03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高佑思問及張師傅,為什麼選擇快遞員這個職業。
張師傅給出的答案很簡單——
“因為離家很近,我能跟家人在一起。”
張師傅説無論上班多忙多累,他中午都儘量抽時間回趟家,和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於他而言,每天能見到家人是最開心的事。
“回到了家,會覺得安心。”
笑起來憨憨的張師傅曾在温州的大酒店當廚師,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湘西苗家人,他説起象拔蚌的切片方法頭頭是道,抬手就比劃起下刀的角度。
但有了寶寶,一切都不一樣了。
“外面賺再多錢,都比不上兒子叫我一聲爸爸呀。”
説着他主動掏出手機,打開相冊,裏面全是小男孩的照片,他一張張快速地划着,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你看,多乖,昨晚一直要等我到家才睡。”
對張師傅而言,工作穩定,離家近,就是他奔波的全部意義。
“一份平凡的工作,為了簡單的生活。”

中國有很多像張師傅這樣重要而微小的存在,他們做着辛苦的工作,平凡地生活,背後支撐着他們的,無外乎家人和孩子。
馬伯庸在《長安十二時辰》中有一段關於長安城的描寫:
“東市的阿羅約是個馴駱駝的好手,他的畢生夢想是在安邑坊置個產業,娶妻生子,徹底紮根在長安。長興坊裏住着一個姓薛的太常樂工,廬陵人,每到晴天無雲的半夜,必去天津橋上吹笛子,只為用月光洗滌笛聲,我替他遮過好幾次犯夜禁的事。還有一個住在崇仁坊的舞姬,叫李十二,雄心勃勃想比肩當年公孫大娘。她練舞跳得腳跟磨爛,不得不用紅綢裹住。哦,對了,盂蘭盆節放河燈時,滿河皆是燭光。如果你沿着龍首渠走,會看到一個瞎眼阿婆叫賣摺好的紙船,説是為她孫女贊副銅簪,可我知道,她的孫女早就病死了。”
……
“我在長安當了九年不良帥,每天打交道的,都是這樣的百姓,每天聽到看到的,都是這樣的生活。對達官貴人們來説,這些人根本微不足道,這些事更是習以為常,但對我來説,這才是鮮活的,沒有被怪物所吞噬的長安城。在他們身邊,我才會感覺自己活着。”
這種細碎又平常的忙碌,日復一日,構成了生活本身,讓活着這件事變得熱鬧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