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脱歐帶傷闖關前途叵測

11月14日，英國首相特蕾莎⋅梅在議會發表聲明，宣佈已與歐盟就穩健脱離達成一致。歐盟委員會也對媒體宣佈了這一重大成果。當天早些時候，特蕾莎⋅梅説服內閣支持最新脱歐協議草案。至此，英國脱歐已相繼克服兩大關鍵難點，只需議會批准便可交本月下旬歐盟峯會表決，並送各國議會批准。然而，15日保守黨幾員大將辭職抗議，給英國脱歐前景蒙上新陰影。

英國脱歐的第一個關卡是與歐盟委員會達成妥協。經過多輪艱難的討價還價，雙方在13日找到折中路徑。歐盟委員會在特蕾莎⋅梅宣佈獲得內閣支持後，即公佈長達585頁的協議草案，涵蓋邊境、關税、脱歐過渡期等三大核心議題，主要條款如下：

英國北愛爾蘭和愛爾蘭之間不存在脱歐“硬邊界”。歐盟與英國尋求在自貿區實行關税合作以及深度海關合作，雙方呼籲所有商品領域實行零關税，在愛爾蘭問題獲得最終解決方案前維持“單一海關區”。雙方以最大努力在2020年底前取代愛爾蘭協議。英國支付390億英鎊分手費，320萬旅英歐盟公民及100萬旅歐英國公民現有權利保持不變。英國可在2020年7月1日前任何時候要求延長脱歐過渡期。

英國脱歐的第二關卡是統一內閣立場。將脱歐條款草案交內閣討論無疑是特蕾莎⋅梅的“末日審判”，在內閣經過5個小時激烈辯論並形成決議後，特蕾莎⋅梅如願以償並稱這份協議是英國與歐盟能夠達成的“最好協議”，其政府堅信與歐盟以過渡方式分家“最符合英國整體利益”。然而，15日，脱歐事務大臣、北愛爾蘭事務大臣、工作與養老大臣、脱歐事務次大臣及國會私人秘書相繼掛靴而去，抗議內閣批准協議草案，使特蕾莎⋅梅的內閣闖關成為慘勝。

特蕾莎⋅梅領導的保守黨政府一直存在兩種聲音，一種是佔主流的“緩脱派”，主張以漸進方式脱歐，維持英歐特殊關係以確保英國利益最大化。另一種為“急脱派”，堅持必須在明年3月29日徹底決裂。兩派爭執自從脱歐議程啓動即水火不容，由於不滿特蕾莎⋅梅的脱歐方案“軟弱”“賣國”，外交大臣約翰遜和脱歐大臣戴維斯相繼辭職，其他部分閣員也嘖有煩言。過去半年來，特蕾莎⋅梅在內外夾擊中左右逢源才獲得多數閣員支持，而新的辭職潮意味着保守黨分裂加劇，脱歐協議草案將面臨更嚴峻的內外夾擊。

英國脱歐第三關卡是議會認可。英國不僅有強大反脱歐力量，即使支持脱歐的主要反對黨也是另一種態度。擁有261席的工黨儘管自身沒有萬全之策，但也指責保守黨政府脱歐方案缺乏細節，並對其提出的應對無協議脱歐備用方案頗多挑剔。英國下院650個席位中，保守黨僅持318席，如果黨內外反對者聯手倒灶而使保守黨政府無法獲得320張保底支持票，這份世紀協議將告夭折。

英國疑歐主義領軍人物約翰遜13日指責特蕾莎⋅梅向歐盟投降，將國家變成歐盟附庸，也無法保護北愛爾蘭，他呼籲保守黨閣員辭職抗議，威脅將在議會表決時投反對票。此前的跡象表明，保守黨內有40多名議員反對現有脱歐方案，如果他們在議會反水導致脱歐方案被否，特蕾莎⋅梅內閣就要辭職，議會重新進行大選。工黨今年9月大會已形成官方立場，如果出現上述情況，將尋求第二次脱歐公投。再次公投的結果也許完全與兩黨脱歐主張南轅北轍。

即使闖過前三關，英國脱歐也並非“輕舟已過萬重山”，依然層次阻遏。理論上説，歐盟峯會批准脱歐協議草案而讓英國政府通過第四個關口，但是，歐盟認可的文本還要交給其他成員國議會批准，而各成員國自有盤算，尤其涉及英國分手補償費、同一關税區關係和防務安排等，都存在明顯立場温差，因為這不僅事關其他留歐成員的當下權利，也關乎將來退出機制的確立。

即使英國脱歐最終修成正果，其長遠後遺症也是歐盟必須面對的。歐盟原本是個自願組合的馬賽克式共同體，一旦被英國打開豁口，分裂擴大的風險陡增。2016年益普索（IPSOS）曾向8個歐盟主要成員國的6000名公民做過脱歐民調，結果顯示45%的人希望擁有公投權利，近三分之一的人支持通過公投脱歐。歐盟內部分家單過意向強烈的民意依次來自意大利、法國、瑞士和德國。

值得注意的是，脱歐民意基礎曾經最差的兩個成員國之一波蘭，情勢已發生變化。今年1月，歐盟理事會主席、波蘭前總理圖斯克稱，對於正在執政的法律與公正黨而言，如果歐盟要求認繳的會費超過撥款，波蘭將追隨英國脱離歐盟。總之，英國脱歐這場馬拉松式的利益博弈還沒有進入“最後一公里”，出現任何變數都是可能的。

馬曉霖（博聯社總裁、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