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薪階層抗議摻雜暴力分子：法國“黃背心運動”的無組織色彩

示威者在巴黎市中心舉行的大規模抗議已經進入第三週。從12月1日起，這場最初以抗議政府提高燃油税和物價攀升為口號的運動演變成為一場嚴重騷亂——數十輛汽車被燒燬、至少19個地鐵站停運、商店遭遇打砸搶、凱旋門被塗鴉覆蓋……騷亂者們甚至走上了著名的香榭麗舍大街打砸，這還是法蘭西第五共和國建國以來的第一次。

巴黎之外，法國多地聲勢浩大的"黃背心"運動也帶來了巨大混亂——僅12月1日一天，全法共有263人受傷，其中5人重傷，受傷人員中包括81名警察。警方共逮捕682人，遠超之前兩週逮捕人數。

“這次事件最大的特點就是充滿無組織性、無政府主義色彩，這點和以往任何一次騷亂或者罷工都有所不同。”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洲所副所長王朔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表示。

生活在巴黎93區的華人何先生觀察後發現，“真正引發騷亂的並不是這些抱怨抗議油價上漲的人，而是混雜在其中的社會閒雜人等。”這一判斷，正逐漸受到法國媒體與政府官員的印證。

不滿的工薪階層？

不僅是政府，整個法國都迫切想弄清楚，這些在巴黎各地焚燒汽車建築物、襲擊警察並造成大範圍破壞的人是誰？但是要在催淚瓦斯瀰漫的巴黎街頭弄清楚這件事情的真相，並不容易。

“這次事件最大的特點就是充滿無組織性、無政府主義色彩，這點和以往任何一次騷亂或者罷工都有所不同。”王朔指出，“政府面臨的是一種不滿情緒的累積與釋放。”

上海外國語大學法國問題專家薛晟也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表示，連續三個週末的抗議並沒有任何工會組織參與，工會一開始也沒有將此太放到心上。

“但工會的缺席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以往有組織的遊行抗議都是需要提前向政府上報遊行路線的，而現在一切都在無序中進行，”薛晟説。

根據公開報道，馬克龍出任法國總統後，為實現環保目標而對化石燃料徵收碳税，導致法國國內柴油和汽油價格在過去一年飆漲超20%，而法國政府還計劃明年繼續提高油價。“黃背心”運動最初的訴求正是抗議油價上漲。

梳理整個抗議活動的時間線可以發現，三次抗議活動的集中爆發往往都集中在週末。王朔因此判斷，大部分參加抗議的人並不是社會閒雜分子，而是社會的工薪階層。

“他們是真正受到衝擊的中間階層，又同時是這個社會的絕大部分，所以抗議活動就呈現出週一到週五較為平穩、週末爆發的情況。”王朔説。

暴力分子“趁火打劫”

生活在巴黎的華人俞小姐告訴澎湃新聞，“目前巴黎市民正常的工作生活並沒有受到‘黃背心’運動的太大影響，最大的影響就是各超市貨架上的貨物相對減少，因為抗議者們堵塞高速公路，供貨相對困難。”

更為嚴峻的是，由於抗議活動的不斷升級，有大量不懷好意的人混雜在了其中，藉此發泄自己對於這個社會的不滿。

生活在巴黎93區的華人何先生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表示，“真正引發騷亂的並不是那些抱怨油價上漲的人，而是混雜其中的社會閒雜人等。我上班經過的地方，看到一些年輕人在地鐵站前焚燒東西，這是我難以理解的。”

一直在觀察騷亂事件的法新社記者們在通過私下和騷亂參與者的交流和觀察後佐證了何先生的判斷。據歐洲本地新聞網（The Local）3號報道，法新社記者們觀察認為，這些“黃背心”們並不從屬於同一個整體。

據歐洲本地新聞網（The Local）3日報道，雖然大多數抗議者們並不是街頭政治的老手，但顯然其中有一些人具有暴力抗擊政府的經驗，他們會在街道上設置路障阻礙警察前進，還知道如何可以點燃汽車和街邊物品，這些人甚至還會在當警察向人羣發射催淚瓦斯時向周圍人羣提出應對的建議。

法國內政部長卡斯塔納（Christophe Castaner）2日也明確表示一些破壞和暴力分子正在利用“黃背心”運動。歐洲本地新聞網報道表示，一旦進入法院審查的流程，這些人的背景會逐漸被揭開。

巴黎地方檢察官雷米⋅海茨（Remy Heitz）也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在目前被抓的人羣中，絕大多數都是30至40歲的男子，他們大都來自郊區或者巴黎以外的地區，來到巴黎的目的就是企圖利用混亂，搶劫商店、對抗警察。”

關鍵看“馬克龍方案”

儘管抗議引發騷亂，一些“黃背心”運動的參與者們在譴責暴力行為的同時，也表達了對此一定程度的理解。

“這種暴力是合法的。三年來我的家庭一直在負債，我們已經三年沒有出去出門旅遊過了”，45歲的婦女尚達爾（Chantal）在接受法新社採訪時説，尚達爾和丈夫以及兩個孩子是特意一起從外地趕來巴黎的。

王朔分析指出，表面上看，這次事件原因是因為油價上升而造成的對生活的影響；從中間層次來看，則是對馬克龍改革政策的不滿和發泄；而從深層次來看，這種情況不是單對改革本身的不滿，而是對整個現實生活的不滿。

“這種不滿在奧朗德時期，尤其是歐債危機之後就開始逐步出現。法國的社會問題遠不會隨着未來‘黃背心’運動的結束而消除。”王朔説。

值得注意的是，隨着運動的演變，抗議矛頭已經開始直指法國總統馬克龍，大量示威者高喊“馬克龍下台”的口號，不少黃背心上也寫着“馬克龍辭職”標語。

“馬克龍是一位決心改革的總統，但具體方式方法還有一些有待調整的地方。”生活在巴黎的何先生在接受採訪時説，“我相信如果政府果斷採取一些強制措施的話，騷亂並不會持續很長時間，因而我和朋友們並沒有什麼不安全感。”

不過，薛晟認為，現在來看法國民眾並不想妥協的，而馬克龍政府是否會有所妥協，以及妥協後是否會引發連鎖反應，進而影響到馬克龍的改革前景，非常難以預測。

“現在最為關鍵的就是看馬克龍政府會拿出什麼方案來迎合民眾的訴求。否則，在民眾對政府喪失信心的情況下，是有可能會再次引發一場當年‘五月風暴’級別和影響的政治運動的。”薛晟警告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