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記者眼中的二月河，忐忑的第一次採訪由“反腐問題”開始

12月15日是一個普通且伴有輕霾的週末，我不經意刷微信卻被一條信息“轟炸了”：同事連續發來鏈接，朋友圈也被長時間被刷屏，“走好，二月河”、“別了，二月河”……“二月河先生去世了”！我的第一反應除了震驚還是震驚！既不敢、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老先生的音容笑貌不斷在我腦海中浮現。

第一次採訪二月河先生是在2015年兩會期間，當時中國正處在反腐敗的關鍵期，他從歷史角度對反腐敗進行的深邃解讀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我是河南人，又被報社安排跑兩會，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和“反腐作家”的二月河自然成為我追逐的目標。在河南日報老鄉的幫助下，我拿到了二月河先生的手機號碼，在反覆鼓勵自己多次後，我忐忑地撥通了他的電話，嘟、嘟……“喂，誰呀？”，緩慢而熟悉的河南鄉音從話筒中傳來，一下子將我心中的緊張和不安擊得粉碎。我馬上用河南話接上：“凌老師好，我是環球時報記者薛小樂，也是河南小老鄉，想就反腐問題採訪您啊？”“中啊，你説吧。”就在這種極其親切而又普通的對話中，二月河先生將我從現代中國拉回到5000年的歷史長河中，他旁徵博引、侃侃而談，明確指出：當下中國的發展態勢跟康乾盛世絕不是一回事。故宮養心殿的對聯“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可以説明當時封建王朝還是強調“人治”，與現代中國的“法治”有明顯區別，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正逐漸開啓一個全新的時代……第一次採訪在二月河先生一句“行了，就説這麼多，記得給我寄份樣報啊”的話中結束。“反腐作家”真是名不虛傳，自帶流量，文章在評論版刊發後引發輿論的關注和熱議，“二月河：中國正在開啓一個全新時代”，“二月河：當下中國跟康乾盛世不是一回事”成為網絡熱帖，不僅讓大家明白“反腐不是為一家一姓服務，而是為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同時也釐清了“現代中國在歷史長河中的定位”。

第二次採訪二月河先生是在2017年11月，當時習近平主席對來訪的特朗普總統做自我介紹時稱“我們叫龍的傳人。”評論版編輯第一時間找到我，希望請二月河先生解讀“龍的精神”。第二次打電話，還是那位老人親切熟悉的鄉音，他從龍的演化、精神的昇華、東西方龍的對比，中華民族由弱到強的演變，明確“龍的傳人”傳承的是中國五千年的精神豪氣。這篇文章發表後，影響力亦如預期，、不少讀者打電話反饋感嘆“二月河先生知識淵博、儲備深厚”，他的文章淺顯易懂，讓大家明白現在集中精力開展的經濟轉型、精準扶貧、從嚴治黨、美麗中國等宏偉工程，也是龍在不斷前進過程中清理自己身邊的霧霾，進一步優化自己騰飛的環境。

雖然兩次接觸二月河先生的時間都不長，而且都是工作採訪，但是他勤奮、嚴謹、求實的治學精神以及平易近人、簡單樸素的處世態度讓我獲益匪淺。如今先生駕鶴西去，僅以此文表達悲痛與追思之情，後附兩篇先生文章以饗讀者。二月河先生千古！

二月河：中國正在開啓一個全新時代

把現代中國放到中華5000年曆史長河中去定位，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正逐漸開啓一個全新的時代，這個時代與中國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比都有本質上的區別。

當下中國的發展態勢跟康乾盛世絕不是一回事。故宮養心殿的對聯“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可以説明當時封建王朝還是強調“人治”，與現代中國的“法治”有明顯區別。我們回顧歷史可以看到，歷史上的各個朝代顯然也有法，秦皇漢武有法，康乾盛世也有法，但那還不是依法治國。過去衙門掛的匾額説“天理、國法、人情”，國法排第二位。漢唐時代有丹書鐵券制度，官員立下大功就可以免受法律制裁。明代有八議制度，官員功勞大，朝廷對這八種情況可以免罪。清代有議罪銀製度，當官員出現違紀違法、違反職業道德的行為，繳納一定銀兩，就可以免除一些處分。這些都説明封建時代強調的是人治，尤其是皇帝的意志，這些都遊離於法律之外。法律只是限制平民老百姓的工具，法律只是維護一家一姓的封建統治手段，法律的平等線根本就是站在官僚和權貴一邊，平民老百姓就是靠邊站。

回顧歷史，大家也可以看到，明清皇帝搞過反腐，也治理過環境問題，但那時候與現在同樣有本質區別，過去反腐、治理黃河氾濫、修道路，都是為一家一姓服務的，整體來講，就是沒有把人民的利益貫徹其中，還是為了維護金字塔最頂端那小部分人的利益，清代就是愛新覺羅家族，明代就是為了朱家。從這些方面，考量今天的反腐、治理霧霾等，都是為了人民的根本利益，為了實現“中國夢”。我們所説的“小康社會”不光是講“吃、穿、用”，也有社會問題、環境問題。中國共產黨強調在政治、經濟、文化、生態等方面加強治理，這在中國歷史上沒有過。林林總總説了這麼多，其實核心的問題就是“執政為了誰”。中國共產黨執政整體上就是為人民服務，這是我們的根本思想，從嚴治黨，讓黨更純潔、更及時聽取人民意見，是全方位為人民服務的根本保證，而帶領老百姓奔向小康社會實現中國夢是為人民服務的根本目標。

當然，中國的傳統文化中還是有很多精華部分，這是中國人在歷史長河中的積澱。自秦漢以來，長期大一統的中國，版圖遼闊、人口眾多，政治制度相對完善，傳統文化對現代中國的社會治理還是有經驗可以借鑑，比如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政治抱負，“位卑未敢忘憂國”“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報國情懷，“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浩然正氣，“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獻身精神等，都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和民族精神。習近平總書記倡導的“中國夢”、以民為本、依法治國、人與自然和諧一體、新型國家利益觀等重要治國理念中，都能看到中華傳統文化精華厚重的歷史影響。

二月河：“龍的傳人”傳承五千年精神豪氣

“我們叫龍的傳人。”習近平主席對來訪的特朗普總統做的自我介紹，讓中國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自豪。中華文明五千年綿延不絕，歷經滄海桑田，今天又站在復興的關口。這期間，龍逐漸成為凝聚中華民族的一個神聖圖騰。

龍的原型是一種四爪爬行類動物。在數千年的演變中，我們的祖先不斷融合、不斷創新龍的體貌特徵，豐富龍的形態。使龍有了騰飛的習性、威武的外表和向上的精神。

在中華五千年文明史中，龍的文化從來沒有斷過流。元代統治者給龍的形象劃分等級，不同爪數的龍對應不同級別的人。而滿清在關外時就接受了龍的文化和概念，入關後又和中原的“龍”緊密結合，形成了大清的“龍”。

從中國人的文化思維來説，龍能興風作雨，遨遊天地;龍有千變萬化、風姿多彩;龍的精神奮進向上、勢不可擋。龍由被信奉、崇敬的圖騰，逐漸內化為中國人精神的象徵，指導了中國人的風貌。中國人以龍自喻，希望自我和民族也像龍一樣在天空自由奔騰、一往無前。龍的千姿百態也正是中國文化的特質和特徵。

西方文化裏也有“龍”，但他們的龍更加物象化，形象不太好，像長着翅膀會噴火的蜥蜴，還經常守着財寶跟英雄勇士打架。而我們中國人很難想象龍會張牙舞爪地去與人打架。這可能與東西方思維方式差異有關。在西方文化中，比如説有人想飛天，就要有個掃帚什麼的，不然就飛不起來。不可能像中國的孫悟空那樣可以平地而起、駕雲騰飛。西方的龍就是這種直觀物象化的產物。而中國人把龍神聖化，放到與天上的神佛、仙人一樣的等級身份，變成了龍王。

龍的文化從來沒有斷過流，中國文化更是從來沒有斷過流。你看世界上其他古老文明，比如古埃及、古希臘、古印度、古巴比倫，都帶個“古”字，而探討中國的時候，提到的是黃河邊上的中國，這是過去我們在教科書上説的，實際上長江流域的文化同樣偉大和豐富多彩。黃河邊與長江邊共同組成的中華文明，不但歷史悠久，也有深刻的內涵和底藴，深深地為中國人所熱愛。

古埃及人修建的金字塔，中國人在五千年前是造不出的。中華文明並非在所有方面都始終處於世界前列，但那些曾經處於前列的燦爛文明現在在哪？這是因為那些文明、文化脆弱，缺乏彈性、韌性，耐不住“打”，而中國文化生於憂患，經歷折騰、蹂躪甚至踐踏而不屈。從秦始皇焚書坑儒到辛亥革命，中國文化一直在煉獄之火中受到淬鍊。有韌性是中國文化連綿不斷的根本。

近代以來，中華民族由世界上的“弱勢羣體”走向大國、強國，追求進一步發展的歷史進程，與龍騰飛而上的姿態和形態非常相似，至今依然為中國人所熱愛。可以説，中國文化基因裏帶有龍的基因。對龍的追求和崇拜和中華民族精神日益緊密地融合在一起。

龍的騰飛代表了從低空直達雲霄的一種豪氣沖天精神。鴉片戰爭以來，我們中國處於一種低迷的狀態中，後來經歷過民主主義革命、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社會主義革命，又經歷了商品經濟的革命，就像龍一樣，在不同的歷程裏面逐步向上推進，逐步向上騰飛。龍的精神內涵與中華民族復興的精神內涵相互促進，相互豐富。

中國人一直崇拜龍的精神，就是因為它“靈”。是龍的精神給中國人帶來了福祉和好運。我們現在集中精力開展的經濟轉型、精準扶貧、從嚴治黨、美麗中國等宏偉工程，可以説也是龍在不斷前進過程中清理自己身邊的霧霾，進一步優化自己騰飛的環境，使其更為淨化、純潔。在這種環境中，中國龍也將獲得更高的騰飛能力，在世界民族之林中佔有自己應有的位置。

（作者是環球時報記者、公益基金會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