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中產階級對特朗普、貿易和未來的看法 - 彭博社

從四季酒店的天吧俯瞰廣州的景色。

攝影師：布倫特·劉因/彭博社隨着中國經濟放緩的影響逐漸顯現，在國家繁榮期間形成的數百萬中產家庭聚集在一起慶祝農曆新年團圓，慶祝他們的好運，並思考聚集在國家上空的經濟風暴雲。

為了瞭解這一羣體的脈搏，中國希望依靠他們提高消費，減少對全球貿易日益不穩定的依賴，我們訪問了反映中國經濟橫截面的九個省份的12個城市。我們與20人進行了交談，包括銷售經理、政府官員以及十多名其他專業人士，詢問他們陰鬱的前景對他們的樂觀情緒造成了多大影響。大多數情況下的答案是——沒有。

從甘肅省的一個鋼鐵城到南方的廣東省外貿中心，大多數受訪者表示，他們的樂觀情緒與一年前相比沒有變化，甚至更加樂觀，甚至在最近的股市反彈之前。幾乎三分之一的人對未來一年的前景打了五分滿分。

但當被問及他們的消費計劃、就業前景和家庭願望時，一個更復雜的畫面浮現出來，裂痕開始顯現，謹慎成為了關鍵詞——一位因房產糾紛增加而做得不錯的律師，一位擔心她的學生可能難以找到工作的教師，一位因應對老齡化人口而轉行銷售人壽保險的汽車公司員工。

黃英華，43歲，在廣汽豐田汽車公司工作了13年後轉行做保險。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中產階級正在分化，”瑞士信貸私人銀行大中華區副主席陶東在香港表示。一些“繼續向財富鏈上攀升，並願意消費，而其他人則在降低消費態度。”

國內擔憂

界定中國的中等收入羣體一直是一個挑戰。政府最近的 官方估計 包括那些年收入低至10萬元（14,900美元）的家庭，這一低估數字使得該羣體擴展到超過4億人。其他基於積累財富的估計則將這一數字定為可能的四分之一。

我們採訪的人年收入從大約6萬元到近50萬元不等，具體取決於他們居住的地方。我們尋找的是至少擁有一輛車和一套房子，並且有錢消費奢侈品和海外度假的人。幾乎所有人都有大學學位。

變得更富有

到2022年，中國的上層中產階級將超過其他人口

來源：麥肯錫公司

注：財富以2010年實際價格的城市家庭年可支配收入定義；富裕 = 超過34,000美元，上層中產階級 = 16,000-34,000美元，大眾中產階級 = 9,000-16,000美元，貧困 = 低於9,000美元

他們最常見的擔憂是國內的——直接源於中國經濟放緩，原因是成本上升、政府對企業貸款的打壓以及房價下跌的威脅。只有在兩個案例中，人們提到了貿易爭端的影響，其中一人提到他的朋友因為更高的關税而決定不購買美國製造的寶馬。另一個是來自重慶的女性，她表示，隨着國內消費已經放緩，貿易戰可能成為使情況更糟的導火索。

如果貿易爭端持續下去，成本上升的影響可能會滲透到商店和工廠，影響更多人。同時，中國的領導人對因房價下跌、貸款違約和波動的股市而引發的抗議感到擔憂，2018年股市是全球表現最差的市場，但今年反彈超過20%。習近平主席上個月召集高級官員在北京舉行緊急峯會，警告稱“重大風險”隨處可見，且共產黨“長期統治”的前景並不確定。

“中產階級正在分化”

中國沒有可靠的方法來衡量消費者信心。摩根士丹利的中國消費者活動指標通過使用五個指標的加權平均值來“測量温度”：官方零售銷售、消費者貸款、汽車銷售、航空旅行和餐飲服務。在2018年底，該指標降至十年來的最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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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地產市場

“我看到去年有很多小公司因為小型私營開發商獲得的易貸而耗盡了資金，”喬·張在東北城市邯鄲的一家慶祝酒店午餐上為家人奉茶時説道。

這位31歲的年輕人曾在韓國學習，並在那裏經營一家小企業，後來回到家鄉，現任國有邯鄲市投資發展集團有限公司的職員。與許多離開省份去繁榮沿海城市工作的人不同，他選擇留在父母身邊，家庭關係幫助他在當地政府企業中追求傳統職業。他表示，他對北京的高物價感到震驚。

中國收入仍在上升

但富人的增幅更為明顯

來源：國家統計局

注：*全國中位數名義人均可支配收入

即使在他自己所在的城市，他在所謂的城鎮“錯誤”一側擁有一套公寓，他也表示房價上漲得如此之快，以至於他和妻子將永遠無法再買一套。

他的樂觀情緒去年下降，但隨着公司獲得更多地方政府的支持，現在又在回升。他期待着第二個孩子的出生。雖然他看到私營部門的生活方式超越了像他這樣的官僚工作者，但他現在對工作保障心存感激。

消費放緩

在金融中心上海——房價幾乎是全國平均水平的七倍——放緩的跡象已經蔓延到市場的奢侈品領域。

“以前你必須提前一個月預訂米其林星級餐廳，”30多歲的全球商品公司員工馬樂（Nicole Ma）説。“現在你只需直接走進去。”

馬樂攝影師：沈啓來/彭博社馬樂擁有美國的碩士學位，並在國外工作多年，對自己的生活持樂觀態度——她計劃購買一個更大的公寓——但對國家的未來感到擔憂，如果經濟進一步下滑。

“我聽説其他行業有很多人失業或工資被削減，”她説。“我擔心這種趨勢會繼續。”

糟糕的生意

在國家的工業重心，這種情況最為嚴峻。位於西安西部古絲綢之路上的寶雞福興材料有限公司的鋼鐵銷售公司總經理趙安興是過去一年中少數幾位樂觀情緒下降的人之一。

“生意很差，”50歲的趙穿着深藍色襯衫，語氣隨意，常常使用地方方言。“鋼鐵銷售疲軟，付款變慢，情況越來越糟。”

趙在寶雞出生和長大，他説，過去這個城市曾有多達300家公司銷售鋼鐵產品，但去年只有大約100家。經濟放緩影響了房屋銷售，進而進一步抑制了對鋼鐵的需求。

他原本打算用自己積累的儲蓄為25歲的兒子買一套房子。現在他決定申請抵押貸款。“我必須考慮為我的退休存一些錢。”

即將舉行的活動可能會影響中國的經濟前景，包括解決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對2000億美元中國商品加徵關税威脅的談判，以及政府決定從痛苦的去槓桿轉向促進就業和恢復國內信心。

財富差距

32個省中有10個省的家庭收入高於平均水平

來源：國家統計局

在這種背景下，習近平將在下個月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面對一些中國最有權勢的官員。隨着共產黨總結70年的執政經驗和天安門事件30週年提醒官員經濟衝擊如何迅速引發不滿，中產階級的情緒將顯得尤為重要。

金融安全

在所有被採訪者中，也許黃英華最能體現中國中產階級的變化。她出生在杭州，後來搬到位於國家工業區中心的南方城市廣州。在廣汽豐田工作了13年後，她轉行進入保險行業。中國的汽車銷售在去年首次出現自1990年代初以來的放緩，政府希望保險公司能夠幫助應對隨着國家老齡化而帶來的人口挑戰。

43歲的黃説：“中國還沒有建立起完整的社會保障體系。現在40歲的人在60歲退休時將需要保險。”

像許多新富裕的中國家庭一樣，她的大部分資產都投資在房地產上，她計劃在15歲的女兒去英國上大學之前出售兩套房產以實現投資組合的多樣化。在家庭位於熱帶花園和池塘點綴的郊區小區的四居室公寓中，她經營着一個展示自制糕點的美食博客。

蔚來電動車在上海的蔚來之家展廳內。攝影師：沈其來/彭博社她的丈夫這個月買了第三輛車，一輛流行的NIO Inc電動車，“追逐最新潮流。”她要去俄羅斯，並計劃一次家庭假期去日本。

“對我來説，這是最好的時代，”她説。

這在中國日益壯大、成熟並不斷追求的中產階級中可能並不完全成立，但在如此長時間的財富大幅增長下，即使是那些明顯受到經濟下行影響的受訪者也期待着更好的未來。

中國的中等收入者以前也遇到過問題，包括十年前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但在過去，大多數情況都被視為通往財富的不斷上升道路上的小波折，因大規模的政府支出而得到平滑。這激發了強烈的樂觀情緒。

“我相信中國的經濟會變得更好，”寶雞的一位鋼鐵公司經理趙説。“但這可能需要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