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電動車拯救地球意味着扼殺這個沙漠 - 彭博社

乾燥和開裂的土地標誌着一個區域，水被採礦公司從阿塔卡馬鹽沼的南端抽取。

攝影師：Cristobal Olivares/Bloomberg

曾經打斷智利北部阿塔卡馬沙漠塵土飛揚的斜坡的綠洲，使人類和動物在世界上最乾燥的氣候中生存了數千年。這是在採礦開始之前。

67歲的薩拉·普拉薩仍然記得帶着家裏的羊沿着一條古老的印加小道在水井和牧場之間行走。今天，她正在看着一台發動機從大部分乾燥的蒂洛波佐草地下抽取新鮮水。“現在採礦公司在抽水，”她説，指着曾經為牧羊人提供夜間庇護的石頭遺址周圍的枯草。

薩拉·普拉薩站在她家羊羣曾在冬季覓食的乾燥草地上。攝影師：Cristobal Olivares/Bloomberg“這裏再也沒有人來了，因為動物沒有足夠的草，”普拉薩説。“但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這裏有那麼多水，你可以把整個區域誤認為是海洋。”

在隨後的幾十年裏，阿塔卡馬已成為地球上最繁忙的採礦區之一，因發現了大量的銅和鋰礦牀。近年來，由於對鋰的需求激增，這種採礦活動加劇，鋰在電動車可充電電池的生產中不可或缺。智利去年出口了近10億美元的鋰，幾乎是四年前出口價值的四倍。

對這種軟礦物的追求常常被視為對環境有益的事情。電動汽車製造商如特斯拉公司希望讓司機更容易、更便宜地採用清潔的電池驅動替代髒的燃燒發動機。電池無疑是電動汽車中最昂貴的部分，因此開採更多鋰以滿足日益增長的需求有助於降低價格。讓更多電動汽車上路是減緩氣候變化影響的最有效方式之一，減少了來自交通運輸的全球碳排放的15.6%。

但提取阿塔卡馬的鋰意味着需要抽取大量水並攪動被稱為滷水的鹹泥——這對當地環境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在安第斯山脈的這個偏遠地區，通過電動汽車拯救地球的美好使命正在摧毀一個脆弱的生態系統，並耗盡飲用水的儲備。

“如果我們稱之為可持續和綠色採礦，那就是在自欺欺人，”智利生物學家克里斯蒂娜·多拉多説，她研究阿塔卡馬沙漠中的微生物生命。“鋰熱潮應該放緩，因為它直接損害了鹽灘、生態系統和當地社區。”

鋰礦開採的皇冠明珠是一個面積是紐約中央公園10倍的廣闊鹽灘。要提取礦物，需要在海拔約6500英尺的高度工作。這個超現實的沙漠景觀點綴着淺湖，火烈鳥在其中築巢，周圍環繞着火山和山脈。令人驚歎的地理環境就像一個巨大的碗。

一隻火烈鳥在阿塔卡馬的查克薩瀉湖覓食。攝影師：勞拉·米蘭·隆布拉納多拉多研究瀉湖中的微觀生命，這些瀉湖由地下水庫和從山上流下的細流供水。經過千年，這些水在鹽灘的核心沉積了珍貴的礦物質。它也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維持生命的關鍵，以至於科學家們用它來模擬火星上的條件。

礦業公司也對水進行了研究。世界上最大的銅礦，BHP集團有限公司的埃斯孔迪達，從鹽灘南部的井中抽水；安託法加斯塔公司的扎爾迪瓦銅礦也是如此。銅礦工人在每個步驟中都使用水，將岩石轉化為99.9%純的礦石。富銅岩石被粉碎成塵埃，與水混合後通過巨大的管道流動，然後用混合化學品的水來分離銅和礦漿。

阿塔卡馬鹽灘的鋰礦中的滷水池。攝影師：克里斯托巴爾·奧利瓦雷斯/彭博社鋰礦開採需要的淡水較少，但需要抽取大量滷水，即位於鹽灘表層下方的鹹泥。富含礦物質的滷水被留在大池中蒸發，然後進行處理。世界上最大的兩家鋰礦公司，阿爾貝馬爾公司和智利化學與礦業公司，目前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鹽灘中提取滷水。阿爾貝馬爾的一位公司官員在電子郵件中表示，該公司的工藝“絕對清潔”，並且公司正在開發技術，以在不抽取超過授權的滷水的情況下生產更多鋰。（SQM沒有立即回應評論請求。）

礦業公司作為獲得政府許可證過程的一部分進行的環境影響研究始終顯示對水位或野生動物沒有顯著影響。政府水務局，水資源總局，因沒有自己的數據並通過公司報告監測鹽灘，認為只要滿足法律要求，就沒有不可逆轉損害的風險，局長奧斯卡·克里斯蒂表示。

政府缺乏數據或全面的獨立研究使得過去很難反駁礦工的聲明。但最近的研究和當地居民的證詞指向快速惡化的情況。

一台燃油發動機從阿塔卡馬鹽灘南端的蒂洛波佐井抽水。攝影師：克里斯托巴爾·奧利瓦雷斯/彭博社根據 智利政府非金屬礦業委員會的幾份報告，從2000年到2015年，從鹽灘抽取的水量比過濾進來的水量高出21%。在鹽灘南部的一些井中，水位在過去十年中總共下降了約一米。在鹽灘的中央部分，水位在15年期間平均每年下降20釐米到1米不等。

水位下降的影響被當地人感受到。佩內，離礦區最近的村莊，獲得了每秒抽取1.5升水的許可證，以供給400名居民和最多可達600人的流動礦工人口。必和必拓的埃斯孔迪達銅礦獲得了每秒抽取1,400升水的許可證。阿爾貝馬爾和SQM這兩家大型鋰礦公司獲得了每秒抽取約2,000升滷水的許可證。

分配給佩因家庭的水通常不夠，迫使地方政府在夜間關閉自來水，以便水箱可以重新填充。在夏季高峯期，停水時間可以長達四天。

非金屬礦業委員會報告稱，水位下降與鋰礦工增加滷水抽取有關。它還開始研究一個模型，使政府能夠獨立監測環境變化。但當智利總統塞巴斯蒂安·皮涅拉在三月上任時，他的政府解散了該委員會。

阿塔卡馬的降雨稀少以及世界上最高的太陽輻射——平均比 莫哈維沙漠高出30%——導致快速蒸發，使礦工能夠以低成本生產高質量的鋰。但這種採礦方法可以追溯到1950年代，導致大量水的損失。公司和科學家正在研究通過化學過程捕獲鋰並將水重新注入鹽灘的方法，以消除蒸發池，但這些技術尚未實現商業化。

阿塔卡馬人民委員會主席塞爾吉奧·庫比略斯站在佩因村的一個空水箱上。攝影師：克里斯托巴爾·奧利瓦雷斯/彭博社根據阿塔卡馬人民委員會的説法，鹽灘南部的草地和瀉湖在過去幾年中縮小，火烈鳥的數量也有所下降，該委員會是代表生活在鹽灘周圍的18個土著社區的傘形組織。“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研究，完全符合規定，”委員會環境問題協調員弗朗西斯科·蒙達卡説。“問題在於規定很薄弱。水、植物和動物是單獨測量的，因此我們不知道一個變化如何影響另一個。”

當地社區希望改變這一現狀，上個月市政委員會在鹽灘的一個瀉湖建立了第一個監測站。該設施將持續監測水位，而不是礦業公司每月一次的測量。計劃在未來一年內再建14個監測站。

金屬密集型

電動汽車使用的礦物比燃燒車輛更多

來源：BloombergNEF

注意：乘用電動車對金屬和材料的需求

“智利政府正在鼓勵越來越多的公司來這裏探索和開採鋰，但他們沒有能力監督這一切，”土著委員會主席塞爾吉奧·庫比略斯説。“人們需要意識到，鋰的開採是有環境成本的，而這種成本在這裏是顯而易見的。”

BHP承諾到2030年完全停止在智利使用淡水，並已投資40億美元用於海水淡化廠。但該公司現在請求將其水權從2020年延長至2030年，承諾將抽水速率降低至每秒640升。一位公司官員在電子郵件中表示，監測並未顯示出與現有許可證下預期的環境變化不同的情況。安託法加斯塔的扎爾迪瓦銅礦也在尋求新的許可證，以便在2029年前以每秒213升的速度抽水；該公司尚未立即對此作出評論。

鋰需求的巨大增長正在吸引更多的礦業公司進入阿塔卡馬和安第斯山脈的其他鹽灘。根據科學家多拉多的説法，智利約40%的鹽灘目前正在進行鋰的勘探。如果當前的開採方式繼續下去，她警告説，鹽灘可能會面臨水資源枯竭的風險。

泵送管道的長度躺在鋰礦的地面上。攝影師：Cristobal Olivares/Bloomberg這以前發生過：Dorador 指向 Lagunillas 鹽灘，受到顯著影響，在 BHP 的 Cerro Colorado 礦場泵送超過十年後。由於採礦活動，Punta Negra 鹽灘也變得更加乾燥，靠近 BHP 的 Escondida 和 Collahuasi 銅礦的 Michincha 鹽灘由 Anglo American 和 Glencore 擁有。

阿塔卡馬鹽灘是智利最大的鹽灘，這意味着那裏的任何變化都會發生得更慢，但它可能會與其他鹽灘分享相同的命運，土著委員會的 Mondaca 説。他警告説，採礦公司對環境影響的評估並未考慮到氣温升高，這可能加速乾燥過程。

“氣候變化只是在讓這個問題變得更嚴重，”Mondaca 説。“採礦公司説他們現在所做的影響將在20年後才會顯現，但隨着氣候變化，這可能是10年，或者可能是5年。沒有人知道。”

這可能是綠色革命的終極諷刺，推動對電動車和鋰制電池的需求。科學家們開始將阿塔卡馬脆弱的環境視為理解生命起源和氣候變化影響的關鍵。數百萬年前，鹽灘曾是一個湖泊，正在緩慢乾涸，這一過程類似於隨着氣温上升可能在地球其他地方發生的情況。

“這是一幅我們湖泊未來樣子的圖畫，”多拉多説。對她來説，從這個瀕死的生態系統中抽水意味着在科學家們有機會完全理解它之前，奪走它的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