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無法擺脱其經濟詛咒 - 彭博社
Patrick Gillespie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水宮。
攝影師:莎拉·帕布斯/彭博社在1870年代被委託時,這座文藝復興風格的建築被選為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水處理廠,旨在展示阿根廷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
當它在二十年後終於開放時,流動水宮已成為失去雄心的象徵。它的進口歐洲陶土瓦和彩色玻璃窗,展示了摧毀阿根廷經濟並幾乎使全球金融體系崩潰的過度奢華。
被稱為1890年巴林危機的故事,被經濟歷史學家視為本世紀最大的主權債務崩潰。但對於阿根廷人來説,後果超出了教科書的範疇;因為繁榮與嚴重崩潰的同樣因素,至今仍是該國經濟和政治動盪的根源。
根據一份世界銀行報告,自1950年以來,阿根廷有33%的時間處於衰退狀態。在全球範圍內,這僅次於經歷了兩場重大戰爭、三次軍事政變和眾多地區衝突的剛果民主共和國。相比之下,阿根廷的鄰國巴西在同一時期僅經歷了12%的衰退。
繁榮與蕭條
阿根廷經歷衰退的時間比幾乎所有其他國家都要長
來源:會議委員會;世界銀行
注:衰退定義為一年收縮
阿根廷的長期波動再次成為焦點,因為總統毛裏西奧·馬克裏的連任競選在貨幣崩潰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供的560億美元鉅額救助之後展開。隨着總統初選定於8月11日,投票將成為一場關於國家經濟未來的戲劇性競爭。
儘管民調顯示比賽過於接近,但投資者顯然更傾向於馬克裏實施他們認為必要的改革,以引導經濟走出衰退。他們擔心馬克裏的主要對手阿爾貝託·費爾南德斯不會是他所聲稱的温和總統,這種擔憂因他選擇的搭檔、民粹主義前總統克里斯蒂娜·費爾南德斯·德·基什內爾而加劇。費爾南德斯本人,60歲,抨擊馬克裏的經濟管理,並表示他樂於不成為“華爾街的候選人”。
胡利安·迪亞茲在他位於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餐廳Los Galgos。攝影師:莎拉·帕布斯/彭博社費爾南德斯得到了胡利安·迪亞茲的支持。37歲的迪亞茲是布宜諾斯艾利斯三家餐廳的老闆,他表示他支持“費爾南德斯-費爾南德斯”,這並不是出於政治信念,而是出於他所認為的經濟和社會必要性。
生意下滑,迪亞茲表示通貨膨脹意味着他的價格“呈指數級”上漲:一杯咖啡加牛奶的價格為80比索(1.80美元);一年前是55比索。他通過自然減員減少了工資單上的員工人數,並擱置了擴張計劃,等待選舉結果。
“我們不能在貧困上升、暴力上升、社會差距加大、沒有消費支出的情況下考慮發展國家,”迪亞斯在距離宮殿三個街區的洛斯·加爾戈斯餐廳説道。阿根廷的危機是週期性的,使其變得“難以忍受,”他説。“總會有另一場危機到來。”
這種動盪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最後十年。當時,阿根廷正在利用其豐富的平原——潘帕斯進行農業開發,一波歐洲移民將家鄉的機會傳遞回來。奢華的豪宅、巴黎的林蔭大道和烏托邦廣場在首都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隨着“流水宮”的建設即將開始,哥倫劇院的規劃也隨之展開,至今仍是世界上最好的歌劇院之一。
英國的巴林兄弟公司樂於加入這一熱潮,並在阿根廷大舉下注。但事情總會有變故,隨着1889年經濟放緩,阿根廷人嗅到了危機,迅速將他們的比索兑換成黃金,導致貨幣暴跌。乾旱、政變失敗、通貨膨脹上升和罷工驅趕了外國投資者,到1890年初,政府領導人無法阻止經濟的急劇下滑。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五月廣場區。攝影師:莎拉·帕布斯/彭博社轉折點出現在巴林未能在倫敦市場為布宜諾斯艾利斯供水和排水公司發行債券——該公司承包建設“流水宮”。不久之後,巴林通知英格蘭銀行,由於在阿根廷的風險暴露,它即將崩潰,必須獲得救助。次年,1891年,阿根廷經濟萎縮了11%。
巴林“簡單地借了太多的錢,他們走得太遠,”羅格斯大學的教授尤金·懷特説,危機的作者。“聚會變得太喧鬧——他們沒有把酒杯拿走。”
巴林危機的許多元素——不斷增加的債務、貨幣崩潰、救助甚至乾旱——在阿根廷當前的衰退中都有迴響。它的經濟困境遵循了一條老路:支出超過收入,依賴於糧食銷售的美元,迫使政府積累債務以支付進口,而一旦投資者對再提供更多資金感到失望,惡性多米諾效應就會導致痛苦。難怪在這個機構存在的84年裏,它有61位中央銀行行長。
娜塔莉亞·佩羅塔站在水宮前。攝影師:莎拉·帕布斯/彭博社然而,阿根廷生活的週期性特徵意味着一些選民願意給馬克裏更多時間。32歲的公共醫院醫生娜塔莉亞·佩羅塔已經減少了開支和假期,但她並不怪總統讓自己勒緊褲帶。“在阿根廷,我們的經濟總是有起有落,”她説。“正因為如此,我不認為現在發生的事情是新的。”
警告信號再次閃爍紅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2019年將收縮1.3%,年末通貨膨脹率約為40%,並且對其前景存在“顯著的下行風險”,尤其是政治不確定性。
結果是許多阿根廷人對政治、政策或比索幾乎沒有信心。證據呢?根據諮詢公司EconViews的負責人米格爾·基古爾的説法,他們在國外存有約3500億美元的儲蓄,超過了國內的儲蓄。
基古爾説:“缺乏信心的原因在於每隔幾年就會發生一次重大貶值或高通貨膨脹,而保護自己的方法就是轉向美元。”他曾是1990年代經濟部的首席顧問。
安全逃避
無論是1880年代還是2010年代,阿根廷人在危機前都不會以比索儲蓄。
來源:BCRA;阿蘭·泰勒·德拉·保萊拉
當政府更替時,政策的劇烈變化往往是顯著的。阿根廷在1970年代初經歷了七位總統,隨後進入了一個血腥的右翼軍事獨裁統治,持續了近八年,直到1983年,並使國家與英國爆發戰爭。接着是1990年代的親商業政府,2003年至2015年的民粹主義政府,最後是馬克裏的市場友好總統任期。
60歲的馬克裏是一位前土木工程師,他在其前任基什內爾實施貨幣和資本管制、篡改官方統計數據並拒絕償還債務持有者後,將阿根廷的全球復興置於其計劃的核心。但最近,馬克裏以民粹主義對抗民粹主義,凍結食品、手機賬單、電力、天然氣和公共交通的價格。費爾南德斯是1946年由時任總統胡安·佩隆及其妻子埃娃創立的民粹主義庇隆主義運動的支持者,他指責馬克裏管理不善,並倡導慷慨的福利支出。第一輪投票定於10月27日,如果有必要,計劃在11月底進行第二輪投票。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普拉扎·米塞雷地鐵站。攝影師:埃裏卡·卡內帕/彭博社60歲的經濟歷史學家赫拉爾多·德拉·保萊拉合著了一本關於巴林危機的書,他認為無論誰獲勝,更多的動盪都是不可避免的:他説,阿根廷將在2021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資金耗盡後需要重組其債務。像許多阿根廷人一樣,他正在努力為他的家人做好準備,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他的成年子女熱愛阿根廷,不想離開,但他看不到他們在自己國家的未來。“我推動他們去國外,”他説。
餐廳老闆迪亞斯只能感嘆自己國家失去的機會。
“每當我經過宮殿或科隆劇院時,它對我象徵着阿根廷本可以成為的樣子,”他説,喝着咖啡。阿根廷有“如此多美好的事物,但同時也有不穩定和缺乏可預測性,”他説。“在這裏,我們甚至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