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條款本應使互聯網成為一個更好的地方，但它失敗了 - 彭博社

230 文件。

攝影師：Molly Cranna 為彭博商業週刊在七月的一個下午，Ted Cruz 在講台上敲響法槌，開始了美國參議院憲法司法小組委員會的聽證會。當天的第一位證人是 Karan Bhatia，谷歌的首席政策顧問。他抬頭看着參議員們，臉上露出驚慌的神情，就像一隻聽到突然槍聲的10分鹿。

當選官開始在一個行業的名稱前加上“巨頭”這個前綴時，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巨頭煙草。巨頭石油。巨頭製藥。巨頭飲料。“有時科技公司談論他們的產品及其影響時，就好像這些力量超出了巨頭科技的控制，”Cruz 説。“正如我們一次又一次聽到的，巨頭科技最喜歡的辯護是，‘不是我，是算法做的。’”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參議員們 輪流抨擊 當前最受厭惡的行業。他們抨擊了該行業對消費者數據的粗心、對個人隱私的侵犯、對騷擾和虛假信息的容忍、對政治異議的審查，以及對極端主義者的寬容。“隨着巨頭科技成為一個成熟的行業，圍繞它的問題似乎正在不斷膨脹，”田納西州的共和黨參議員 Marsha Blackburn 説。也許是時候，Cruz 接着説，國會重新審視《通信體面法》第230條——一部在硅谷備受珍視的簡潔而強大的法律，保護互聯網公司免於對其用户發佈的大多數內容承擔責任。

在1995年，當《通信規範法案》第230條被構思時，國會成員們對其給予了兩黨支持，他們認為科技公司在互聯網內容管理方面會比聯邦監管機構做得更好。但越來越多的敵對立法者現在正在批評大型科技公司的安全港。德克薩斯州的共和黨人克魯茲和其他保守派指責主要互聯網平台壓制他們的觀點，認為第230條的精神是基於公司保持政治中立。民主黨人稱這毫無意義；儘管如此，自由派仍然找到了不喜歡這項法律的理由，主要是他們認為科技公司太常利用這條法律來忽視用户不當行為造成的附帶損害。

康涅狄格州的民主黨參議員理查德·布盧門撒爾在聽證會上表示，對行業在用户安全方面的粗心態度的耐心已經耗盡。“你不能簡單地釋放這個怪物，然後説它太大而無法控制，”他説。“即使你有法律保護，你也有道德責任。”

硅谷不太可能在沒有鬥爭的情況下放棄其保護傘。支持者認為第230條幫助將原始網絡轉變為一個萬億美金的產業，並確保了今天充滿活力的自由表達文化。這項法律中最重要的部分僅有26個字，但卻深刻地影響了美國生活。稱第230條為現代互聯網建立的基礎，從社交媒體到搜索引擎，再到開放源代碼參考指南和共享經濟，這並不是誇大其詞。大型科技公司警告，廢除它可能會危及我們在網上理所當然的許多事物，從閲讀和撰寫產品評論到觀看YouTube上的業餘教程視頻。

把它拿走，整個事情可能會崩潰。

互聯網自我治理的權利在華盛頓並不總是得到普遍認可。它必須從立法者手中奪回。1995年初，Wired雜誌的頂級編輯託德·拉平開始了一項使命，旨在將新生的網絡從國會的恐嚇者手中解放出來。當時，參議院剛剛開始考慮由內布拉斯加州的社會保守派民主黨人詹姆斯·埃克森贊助的CDA法案。根據該法案的規定，故意向未成年人提供不雅材料可能導致網絡運營商面臨鉅額罰款甚至監禁。Wired的編輯們認為，埃克森的法律將導致廣泛的審查，扼殺網絡的早期發展。

當時只有兩歲的Wired已經成為任何希望理解初露端倪的互聯網泡沫的人必不可少的出版物。它厚厚的月刊充滿了數字先驅的簡介、新潮小工具的評測，以及計算機、CD-ROM、空白3.5英寸磁盤和香水、龍舌蘭酒的廣告。拉平開始了他的工作，委託有影響力的作家在國會山上抨擊技術恐懼者，組織抗議活動，並與“網絡根源”緊密合作，這是一羣因熱愛自由網絡而團結的去中心化活動家社區。那時幾乎沒有立法者使用電子郵件，因此網絡公民通過“傳真炸彈”針對立法者的辦公室，用大量憤怒的傳真堵塞他們的機器。他們在媒體上辯稱，CDA將損害民主、言論自由和教育。“歡迎來到數字新加坡，”一位批評者對華盛頓郵報説道。

詹姆斯·埃克森在C-Span上作證。1995年6月9日，埃克森走上參議院的講台，呼籲支持這項作為一項巨大的電信改革法案修正案的法案，該法案當時正在國會中進行審議。他揮舞着一個藍色的三環活頁夾，裏面裝有從網上下載的露骨照片的打印件，他説，任何有撥號上網連接的孩子都能找到這些照片。他打開活頁夾，開始朗讀：“色情癖好。裸體名人。色情束縛。……這裏有一個好例子——色情卡通。”埃克森搖了搖頭。

《連線》封面，1995年8月。參議院以86票對14票通過了他的修正案，網絡活動人士將注意力轉向眾議院，眾議院正在制定自己的電信法案版本。當眾議院議長紐特·金裏奇在電視上將埃克森的修正案描述為明顯的“言論自由侵犯”時，網絡活動家們歡欣鼓舞。8月，連線將金裏奇放在封面上。

當時，網絡遊説者在華盛頓仍然是稀有物種，而CDA並不是他們唯一的煩惱。前一年，一位匿名用户在Prodigy公告板上指控一家名為斯特拉特頓·奧克蒙特的自由投資公司（後來成為《華爾街之狼》的靈感來源）犯有欺詐。作為回應，這家喧鬧的長島公司對在線服務提供商提起了200萬美元的誹謗訴訟。1995年5月，紐約最高法院的斯圖爾特·艾因法官裁定，由於Prodigy使用篩選軟件過濾冒犯性語言，並且有主持人執行指導方針，因此它的行為不是被動承載，而更像是出版商。因此，它可能對用户的誹謗性語言承擔責任。

一陣焦慮的痙攣在網絡中蔓延。科技遊説者與他們在非營利倡導界的盟友聚集在一起，這些盟友幾個月來一直在與國會的盟友合作，想出一個不那麼嚴厲的監管框架來挑戰Exon的提案。一個想法開始成形。

參議員羅恩·懷登（民主黨，俄勒岡州；左）和眾議員克里斯托弗·考克斯（共和黨，加利福尼亞州）在新聞發佈會上討論關於互聯網審查的最高法院裁決，1997年6月26日。攝影師：道格拉斯·格雷厄姆/國會季度刊/蓋蒂圖片社在6月30日，眾議院的兩名成員——俄勒岡州的民主黨人羅恩·懷登和加利福尼亞州的共和黨人克里斯托弗·考克斯——提出了 互聯網自由與家庭賦權法案。其核心是一項規定：“任何互動計算機服務的提供者或用户不得被視為其他信息內容提供者提供的任何信息的出版者或發言人。”該法案還包含一項條款，聲明互聯網服務提供商不能因“出於善意自願採取的任何行動”而對從其平台上移除材料承擔責任。

考克斯和懷登告訴媒體，他們的“好撒瑪利亞人”修正案將為互聯網公司提供足夠的法律空間，以便在不擔心因某些可怕內容意外出現而被起訴的情況下自行管理其社區。他們表示，這將比參議院通過的笨拙措施更具成本效益。“顯然，為了保護網絡空間的門户，私營部門的地位遠優於聯邦政府，”懷登告訴 華盛頓郵報。8月4日，眾議院以420票對4票通過了該修正案。

幾個月後，當眾議院和參議院的成員會面以調和他們法案之間的差異時，他們將埃克森的懲罰條款和考克斯與懷登的免疫條款塞入最終文本，留給法院去理清矛盾。1996年2月8日，克林頓總統簽署了整個法案。

克林頓總統於1996年2月8日在華盛頓的國會圖書館使用電子筆重新簽署《電信改革法》。副總統戈爾手持克林頓之前用來簽署立法的筆。這些筆被贈予幫助推動法案通過的國會議員。攝影師：羅恩·埃德蒙茲/AP儘管有第230條款，網絡仍然爆發抗議。在接下來的48小時內，包括雅虎和網景在內的1500多個網站切換到黑色背景屏幕，以警告《通信規範法》將審查言論自由。約翰·佩裏·巴洛——一位網絡英雄，曾為“感恩而死”樂隊寫歌詞並共同創辦了 電子前沿基金會（EFF）——寫了一封反抗的電子郵件，廣泛傳播，後來在 Wired 上重新發布，抨擊這項法律。“工業世界的政府們，你們疲憊的肉體與鋼鐵的巨人，我來自網絡空間，心靈的新家，”巴洛寫道。“我代表未來，請你們這些來自過去的，離我們遠點。”他宏偉地將他的激烈評論命名為“網絡空間獨立宣言”。

對手提起了訴訟。1997年6月26日，美國最高法院推翻了《通信規範法案》的不雅內容條款——幾乎完全忽視了第230條。“在某種程度上，第230條就像是披着狼皮的羊，”幫助領導電子前沿基金會（EFF）鬥爭的律師邁克·戈德温説。“它基本上是對互聯網非常有利的東西，卻被包裝成會導致更多監管的東西。”

電子前沿基金會聯合創始人約翰·佩裏·巴洛在1991年3月的圖森年度PC論壇上的肖像。攝影師：安·E·尤-戴森/蓋蒂圖片社然而，不久之後，互聯網自我執行的首選版本就引起了大量不必要的關注。在1995年俄克拉荷馬城爆炸案發生後的直接後果中，西雅圖房地產經紀人肯尼斯·澤蘭開始接到威脅電話。他很快了解到，一名匿名用户在美國在線（AOL）上發佈了他的姓名和電話號碼，並將其與嘲笑這場悲劇的假紀念品廣告一起發佈。

澤蘭拼命試圖讓美國在線公司刪除他的姓名和電話號碼，但該公司反應緩慢。他後來提起訴訟，指控該公司疏忽。AOL的律師通過提交駁回動議回應，援引第230條的安全港條款。1997年3月，在弗吉尼亞州的一家聯邦法院，法官T.S.埃利斯三世裁定支持AOL。幾個月後，美國第四巡迴上訴法院的一組法官維持了該裁決，提出了對第230條的極為寬泛的解釋。他們發現，如果一家互聯網公司被通知其網站正在分發來自第三方的非法內容——無論是誹謗還是死亡威脅——即使它繼續故意傳播這些非法材料，它也將免於民事或刑事責任。

傑夫·科塞夫的 創造互聯網的二十六個字 的封面。法律的批評者將這一裁決視為開啓了網絡騷擾的黃金時代。在隨後的幾年裏，感到受到各種網絡社區疏忽傷害的個人反覆提起損害賠償訴訟。一次又一次，他們的案件被駁回。“到2003年夏末，230條款似乎對任何考慮對網站或互聯網服務提供商提起訴訟的原告來説都是氪石，”傑夫·科塞夫在其著作 創造互聯網的二十六個字 中寫道。原本設想作為保持互聯網清潔——或足夠清潔——的法律，反而使仇恨傳播者、折磨者和虛假信息傳播者得以安全存在。

邁阿密大學法學院的教授瑪麗·安·弗蘭克斯將互聯網公司在230條款下的行為與2005年法律 合法商業保護法 下槍械製造商的行為進行了比較，該法律為槍械製造商和經銷商提供了廣泛的責任保護。她認為，自我監管的自由使互聯網公司能夠忽視公眾對其產品安全性的要求——“我們現在可以看到行業選擇如何利用這種自由，”她説。“他們不僅讓很多不良事件發生在他們的平台上，而且實際上決定從人們的不良行為中獲利。”

在最近幾個月，作為第230條款共同作者的懷登表示，保守派對該法律意圖的解讀存在誤解。該法案的設計並不是為了鼓勵中立，而是為了賦予科技公司主動從其平台上刪除可疑材料的權力。

“法律有兩個部分，”懷登説。“有一個盾牌，還有一把劍。劍是網站所有者對內容進行管理的法律權力。回顧時間的演變，我清楚地看到，太多的網站——尤其是那些變得非常繁榮的大公司——享受了盾牌，但卻不願意使用劍。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清理自己的行為，並利用那種權力用劍來管理內容，人們將不斷追着他們説，‘我們要拿走你的盾牌。’”

當第230條款通過時，領先的互聯網公司還是弱者。現在，他們是美國經濟的統治者。權力的反轉意味着第230條款的案件經常導致科技巨頭壓制小互聯網村民的投訴。第230條款使得推特公司能夠駁回其傳播伊斯蘭國宣傳的指控；它幫助優步公司避免刪除誹謗性評論；並且它允許谷歌輕鬆應對鄰里鎖匠的抗議，他們表示谷歌搜索結果充斥着虛假列表。

在某個時刻，第230條款從法律期刊的領域跨越到了保守派和自由派觀眾可盈利的主流惡棍。去年12月，網飛公司的時事喜劇節目哈桑·敏哈吉的愛國者法案，之前曾討論過美國對石油依賴的危害，做了一個長篇幅的環節抨擊第230條款。“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解決方案並不簡單，”敏哈吉説。“但依賴科技公司的善意來自我監管？那行不通。”與此同時，一篇關於布賴特巴特的文章將第230條款稱為“黃金政府補貼”，使得大型科技公司得以蓬勃發展，並建議對該法律進行改革，以“遏制谷歌。”

多年來，曾有嘗試改革第230條款。2013年，47位州檢察長簽署了一封信，懇請國會允許各州通過與該條款相矛盾的法律。該努力失敗了。去年，聯邦立法者成功地將涉及在線性交易的案件排除在外。今年6月，來自密蘇里州的共和黨參議員喬什·霍利提出了一項法案，要求大型科技公司獲得聯邦貿易委員會的認證，以證明其政治中立性，從而符合責任保護的資格。

馬克·扎克伯格在2004年5月哈佛大學的艾略特樓外，幾個月前他創建了Facebook。攝影師：裏克·弗裏德曼/極地在當前的政治環境中，削弱第230條款權力的努力可能會激增，此時抨擊大型科技公司的過度行為突然成為時尚。它們將面臨資金充足的抵抗。支持者認為，互聯網的自我監管版本可能不完美，但政府的監管將更糟。

電子前哨基金會的律師大衞·格林表示，第230條款是其自身成功的受害者。人們看到最大的網絡公司，如Facebook Inc.，認為它們有這麼多錢，不應該再享受責任保護，他説，但該法規對於保護那些可能因不公平訴訟而被壓垮的小型網絡服務是必要的。任何由此產生的不良行為都是有效法律的一個不幸副產品。“每當你有法律豁免時，總會有人濫用它，”他説。“想想配偶特權或類似的東西。出現一些不良影響並不令人驚訝。”目前，科技高管將繼續按照他們認為合適的方式來管理互聯網。

在某個時刻，“壞影響”的積累可能開始看起來更像是一場國家緊急情況。八月初，在埃爾帕索的一家沃爾瑪發生大規模槍擊事件後，隨之而來的全國性抗議主要集中在國內恐怖分子所青睞的致命攻擊性武器和網站上。8月5日，槍擊事件發生兩天後，網絡安全公司 Cloudflare Inc. 的首席執行官宣佈將 切斷對8Chan的服務，這是一個受到白人民族主義者歡迎的在線論壇，包括涉嫌的埃爾帕索槍手。但迄今為止，科技行業這種零散的自我監管努力已被證明大多無效，而各個網站則樂於引用第230條款來推卸因其最病態用户造成的混亂的法律責任。考慮一下Gab。

三年前，安德魯·托爾巴（Andrew Torba）是一位對硅谷的進步政治感到厭煩的保守派企業家，他創辦了一個名為Gab的社交媒體網站。他將該服務定位為Twitter的一個限制較少的替代品，後者由於公眾壓力的加大，開始禁止一些更麻煩的用户。反對誹謗聯盟表示，Gab沒有禁止仇恨言論的政策，消息傳開後，大批白人民族主義者紛紛入駐。（Gab確實禁止不受第一修正案保護的言論，包括對他人實施暴力的呼籲。）

在七月底通過電子郵件聯繫時，托爾巴表示他支持華盛頓對大型科技公司進行反壟斷調查的努力，但他不喜歡霍利參議員提議修改互聯網免疫保護的提案，他稱其為“一個強大的盾牌，使我們能夠保護用户的言論自由權利。”

這些用户包括羅伯特·鮑爾斯，一位中年賓夕法尼亞州人，他在2018年初加入該網站，並開始沉浸在仇恨錯誤信息的火海中。10月27日，他寫了一條狀態更新：“去你的光學，我要進去了。”然後他 allegedly 駕車前往匹茲堡的一座猶太教堂，謀殺了11人。

在槍擊事件發生後，賓夕法尼亞州檢察長喬什·夏皮羅表示，他的辦公室將調查鮑爾斯的社交媒體活動。Gab在公司的推特上回應，故作輕蔑地嘲諷道：“你聽説過CDA 230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