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iPhone、亞馬遜Echo的生產從中國轉移到印度 - 彭博社
Saritha Rai
女性員工在安得拉邦的富士康斯里城組裝廠的工廠車間工作,時間是7月11日。
攝影師:Karen Dias/Bloomberg在一個悶熱的夏季早晨,數十輛公交車停在南印度安得拉邦一片低矮藍色建築的外面。穿着色彩斑斕的沙爾瓦爾卡米茲的女性們下車,她們的杜帕塔圍巾在微風中飄動,穿過木槿灌木和宣稱“我們的目標,無事故”的海報。
富士康科技集團的手機工廠在斯里城的夜班即將結束,成千上萬的年輕女性正在打卡下班,其他人則湧入接替她們的工作。到達者之一是Jennifer Jayadas,一位高挑、纖細的21歲年輕女性,住在幾英里外的一間沒有自來水的兩居室小屋裏。
Jennifer Jayadas,中心,在她的測試站。攝影師:Karen Dias/Bloomberg在狼吞虎嚥地吃完一頓免費的土豆豌豆咖喱薄餅早餐後,她戴上了一頂格子白帽、圍裙襯衫、防靜電鞋和小手套。然後,Jayadas在一個測試站就位,她將在那裏度過接下來的八個小時,確保音量、震動和其他手機功能正常工作。“智能手機過去都是在中國製造的,”她説。“現在,我們在這裏製造它們。”
富士康,也被稱為鴻海精密工業股份有限公司,四年前在印度開設了第一家工廠。現在它運營着兩家組裝廠,並計劃擴展這些工廠並再開設兩家。隨着這家總部位於台北的公司尋求將業務多元化到中國以外,印度已成為一個重要的製造基地。
自從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去年發起貿易戰並宣佈對數千種在中國製造的產品徵收關税以來,在印度取得成功變得更加緊迫,包括富士康為蘋果公司、亞馬遜公司等製造的電子產品。
員工乘坐公交車到達早上6點的班次。攝影師:凱倫·迪亞斯/彭博社在八月底,特朗普加大了言辭——命令美國公司開始撤出中國,並引用國家安全法作為理由。兩天後他有所退讓,但許多公司已經接受了對其全球供應鏈進行不可避免且代價高昂的重新思考。
“不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是一個好的商業原則,”負責富士康印度業務的喬什·福爾傑説。“我們必須找到可行且可靠的替代方案。顯然,替代地點必須具有競爭力。我們不能在墨西哥建立手機制造廠。十年前可能可行,但今天就不行了。”
工人在早班開始前在食堂吃早餐。攝影師:Karen Dias/Bloomberg福爾傑,48歲,成長於欽奈,曾就讀於德克薩斯大學阿靈頓分校,隨後在2000年代中期返回印度為諾基亞建立製造基地。他四年前加入富士康,幫助創始人郭台銘在印度建立組裝廠,現在印度是全球增長最快的智能手機市場。
富士康在印度的第一家工廠於2015年在斯里城開設,這是一個特殊經濟區,商品可以在有限的繁文縟節下進出口,外國公司可以生產從尿布到火車車廂的各種產品。富士康的工廠僱傭了近15,000名工人——其中約90%是女性——併為包括當地暢銷品牌小米在內的多個製造商組裝手機。最近幾個月,工人們開始測試和組裝蘋果的iPhone X,該手機將首先在印度銷售,最終出口。
一名員工正在測試手機的相機。攝影師:Karen Dias/Bloomberg第二家手機工廠於2017年在斯里佩倫布杜爾開設,距離第一家工廠約兩小時車程。它僱傭了12,000名工人,並且部分自動化。“到2023年,”福爾傑説,“這兩家工廠將會更大,我們還會增加兩個地點。”
富士康目前從中國運送零部件,但希望有一天能在當地製造顯示屏和印刷電路板。福爾傑的目標是佔據國內智能手機市場的三分之一和全球市場的10%(目前僅佔2.5%)。最終,他計劃將其他產品,包括亞馬遜Echo音箱,納入生產。“到現在為止,印度只為印度製造,”他説。“不久的將來,印度將為世界製造。”
坐在俯瞰Sriperumbudur工廠喧囂的辦公室裏,這位身材魁梧、留着鬍子的高管列舉了印度的優勢:勞動力成本僅為中國的一半,擁有大量工人,包括優秀的工程師,以及一個渴望提供幫助的政府。
他們在總理納倫德拉·莫迪的堅定支持下,莫迪面臨着降低目前超過6%的失業率的壓力。他政府的四年政策 “印度製造”旨在通過向外國公司提供激勵措施,幫助將該國轉變為製造強國。“計劃是將印度250億美元的手機制造業擴展到2024年的4000億美元,”印度手機與電子協會負責人潘卡傑·馬欣德魯説。“其中相當一部分將用於出口市場。”
富士康Sriperumbudur工廠的員工。攝影師:凱倫·迪亞斯/彭博社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根據馬欣德魯的行業協會,自“印度製造”啓動以來,僅創造了70萬個電子製造工作崗位。工業設計師等熟練工人短缺,尚未形成提供關鍵組件(如電池、半導體和處理器)的供應網絡。“印度還沒有達到這個水平,”Gartner India的高級研究總監安舒爾·古普塔説。“但事情開始逐漸成型。印度可以增強其製造能力,幫助世界減少對中國的依賴。”
富士康在中國轉型為製造業巨頭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郭台銘告訴莫迪,富士康可以幫助印度實現同樣的目標。但中國花了30年才達到這個水平。“中國的優勢在於其龐大的勞動力池,可以以相對低廉的成本生產,他們通過在物流和運輸方面進行大量投資來鞏固這一優勢,”北京研究公司Trivium China的創始合夥人安德魯·波爾克説。“即使他們的勞動力池優勢正在消退,他們也在流程和系統上進行了投資,以便能夠高效大規模生產並將商品送到市場。”
趕上將需要印度政府和私營部門在道路、鐵路、港口和其他基礎設施上進行大量投資。“當中國做到這一點時,全球供應鏈是分散的,沒有另一箇中國,”波爾克説。“印度不僅需要做到這一點,還必須以比中國更好的方式做到這一點,而貿易戰只能在邊際上有所幫助。”中國還得益於能夠在不太擔心環境影響的情況下發展。隨着對氣候變化的關注日益增加,“這種情況在如今是行不通的,”他説。
喬什·福爾傑攝影師:凱倫·迪亞斯/彭博社作為在印度及其他地方擁有二十年供應鏈經驗的福爾傑,對面臨的挑戰深感痛苦。“我可以撫摸我的鬍子説,‘印度可以複製中國,’”他説。“現實是我們有短板。”雖然州政府為斯里佩倫布杜爾工廠提供了土地、水和電力連接,但富士康、戴爾、富士通和其他公司聯合起來為他們的工廠建設工業園區。即便如此,福爾傑仍然需要為他的數千名工人運送水,因為金奈市及周邊地區嚴重缺水。
福爾傑早早決定主要招募女性。女性工廠工人在中國很常見,但在印度卻不尋常,那裏農村女性通常被迫從事無償的家庭或農活。這個地區的女性甚至在四年前當地政府和法院干預之前都不被允許在工廠夜間工作。
是福爾傑的母親提出了這個想法,並説服他給女性機會。作為一名教師,她的學生常常來自貧困背景,她告訴他,女孩們好奇、勤奮且有責任心,但家庭情況阻止她們上大學。許多人被迫早早工作,或在年輕時被推入婚姻和育兒。
女性員工接受培訓。攝影師:凱倫·迪亞斯/彭博社福爾傑表示,由於大多數印度製造商更喜歡僱傭男性,因此他很容易達到招聘目標。但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調整。例如,空調必須調到26度,因為女性們以前從未體驗過。一個生產線經理提出了衞生問題,福爾傑起初猶豫不決。他想知道在她們的村莊會有什麼反應?儘管如此,他還是傾聽了,並在洗手間安裝了衞生巾自動售貨機。福爾傑還必須為他的女性新員工支付額外的安全費用,併為那些住得離工廠較遠的人提供公交車和宿舍住宿。但他説,這些額外的費用是非常值得的,因為“女性工作努力,並且感激給予她們的機會。”
多年來,富士康因其在中國工廠的艱苦工作條件而受到批評。本世紀初,一系列年輕農民工的自殺事件震驚了世界,並促使公司設立幫助熱線,提高工資,並安裝安全網以阻止跳樓事件。今年八月,富士康 解僱了兩名高管,因為一個勞動組織指控其削減工資並違反法律以應對不斷上升的美國關税。
員工可以選擇乘坐公司巴士回家,就像詹妮弗·賈亞達斯一樣,或者留在斯里城和斯里佩倫布杜爾的宿舍。攝影師:卡倫·迪亞斯/彭博社在對富士康在印度的兩家工廠進行訪問時,沒有明顯的血汗工廠條件的跡象。那裏的工人主要抱怨單調。從他們進入車間的那一刻起,到八小時輪班結束,工作在無情的循環中重複。每天的生產目標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一排排女性逐個組裝每個手機部件,檢查每部手機是否有明顯缺陷。24歲的希瓦帕爾瓦蒂·卡利韋圖每天都在測試手機的音頻和檢查電池及SIM卡託,她解釋説,她的主要休息時間是在工廠食堂,每天早上與四個親密朋友一起吃早餐。
大多數女性帶着特定的目標來工作,比如讓孩子上更好的學校或償還家庭債務。工資使她們擺脱了貧困線。賈亞達斯每月收入約9000盧比(130美元,約為中國工廠平均工資的三分之一),享受免費巴士和兩頓豐盛的餐食。為了避免單調,公司在測試、包裝和組裝生產線的各個環節教會工人至少10項技能,以便她們可以輪換到不同的工作崗位。儘管如此,許多工人仍將這份工作視為權宜之計。最近,有400名女性未能按時上班。管理人員發現她們都在參加政府的教師招聘考試——這份工作的薪水是她們在富士康收入的三分之一,但提供的補償卻不那麼明顯。
詹妮弗·賈亞達斯(Jennifer Jayadas)與她的母親斯特拉(Stella)和父親埃德維特(Edvert)在他們的兩居室家中。攝影師:卡倫·迪亞斯(Karen Dias)/彭博社在她的班次結束後,賈亞達斯上了公交車,稍早於下午4點到達家中。她幫助做飯,然後從街邊的水龍頭取來12桶水,以滿足家庭的日常需求。她父親修理收音機和DVD播放器的收入微薄且不穩定,而她的全部工資都給了父母。“首先,房子必須修繕,”賈亞達斯指着那脆弱的屋頂和破舊的牆壁説。“然後,我想攢錢去上美容師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