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麥郎和他的《滑板鞋》,草根歌手終究難逃被拋棄的宿命_風聞
哎呀音乐-哎呀音乐官方账号-一直想学习一门乐器,却不知从何开始?来!我教你呀2019-01-03 22:58

“我覺得,能説出來的都不叫隱私,真正的隱私可能骯髒的你都不願意看。”
—韓寒
三年多以前,一首《我的滑板鞋》突然爆紅,不管你走到哪裏都能聽到“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這充滿魔性的聲音。
過了半年,《人物》雜誌一篇名為《驚惶龐麥郎》的文章發佈,揭露了龐麥郎最不為人知的一面,瞬間引爆了朋友圈,其傳播之廣直逼18年底的那篇《錘子生死劫》。
不同於《錘子生死劫》裏抽離自己來保持客觀和詳實,《驚惶龐麥郎》是融入進去的是戲謔和獵奇。
《人物》記者的文字猶如利刃,刺的是毫無防備的龐麥郎,而且句句見血。
在有的人眼裏,龐麥郎是一個猥瑣又醜陋的歌手;然而在我眼裏,他不過是一個無奈又可憐的人。
在審美疲勞的時代,總有一些草根人物不甘平凡,靠着“譁眾取寵”來博出位,如早期的鳳姐,靠着種種驚人的話語來博取嘲諷和關注。
龐麥郎就是這樣一位相似的草根人物,在《我的滑板鞋》走紅之前,龐麥郎做了很多年的“歌手夢”,因為他從電視上了解到,當歌手能賺很多的錢。
龐麥郎原名龐明濤,出生於1984年,家住陝西省漢中市寧強縣代家壩鎮南沙河村,而寧強縣是國家級貧困縣。
龐麥郎從小沉默寡言,每天跟着大他5歲的哥哥去上學,每逢農忙時,就會和父母一起去自家的5畝地上面幹農活。
在父母眼裏,他是個勤快的孩子,犁地、除草、種玉米樣樣都會。可是他不會説,每一次農忙時就是他心中的噩夢的開始。
烈日下的少年赤着背,戴着草帽,趿着一雙廉價的拖鞋,彎腰一手把住水稻,一手抓住鐮刀劃過,“刺啦”一聲,稻穗應聲而斷。
然後一擔擔的挑到曬場,拿叉子將稻穗鋪平晾曬。夜幕降臨,一家人在昏黃的燈光下享用晚餐,空氣中彷彿還瀰漫着稻穗的氣味。
龐麥郎老家
他的學習成績屬於中等,只有作文拿得出手,中考那年,龐麥郎差幾分沒有考上高中,家裏也沒錢去打點學校的關係。
於是他只有去就讀職中,和一羣十五六歲的孩子們一起學習技工。
“雁別叫了,從今天起,我也是漂泊者”
—小林一茶
龐麥郎小時候的家庭經歷,讓他比普通人更迫切的想要去賺錢。
在職中讀了半年之後,他又轉到西安外事學院讀書,在即將畢業的前夕,他和同學一起毅然出走山東打工。
第一次的打工經歷無疑是可笑的,懷揣着理想到山東之後沒有找到工作,直到積蓄用盡了才打電話給家裏。
後來龐麥郎就此輟學,輾轉去過廣東、雲南、北京,以及他口中的魅力之都——漢中,做過工人,也做過服務生,可是都不長久。
然而最關鍵的是,有時候打了十幾天的工,離職的時候老闆不給工資,這讓他感覺受到了欺騙。
他會為了丟失的20塊錢大鬧警局,最後責怪警察辜負了他的信任。
他的性格越來越古怪,有時會對你知無不言,有時又會對你充滿懷疑。
某一次在KTV工作時,他無意間聽到了邁克爾·傑克遜的歌,並且得知他的一首歌可以賣幾十萬。
從此,做一位歌手便成了他的夢想。
在工地上忙碌一天之後,工友們聚在一起抽煙喝酒打牌,他則窩在角落裏拿着小字本寫歌,但是他寫的歌從不示人,因為怕被工友嘲笑,也怕丟掉工作。
漸漸地,他覺得自己寫歌有了一點頭緒,便把精力便往音樂方面傾斜,開始四處找錄音室錄音。
時間慢慢的流逝,他的哥哥去山西做了上門女婿,他的母親也身體不好,每年得花上一萬塊的醫藥費,而他的父親年收入只有兩萬。
眼看着快到30歲了,父母催他結婚,催他回家工作,他越來越急躁,也越來越偏執。
他把所有的錢都攢着做音樂、錄歌,病了三年也不敢去醫院診斷,即使這樣,每年還是需要父親的資助。
他先後發過《西班牙的牛》和《摩的大飈客》兩首單曲,只是都沒有火。
不過,他的《摩的大飈客》曾在B站意外紅過一段時間,《摩的大飈客》又名《打吊針》,龐麥郎錄好了人聲素材,找到華數唱片做編曲。
龐麥郎唱歌走調,發音又不準,編曲人拿到demo之後崩潰了,於是發帖到論壇上求助,被路過的大神“音爆雲”看到,於是花了一天時間編完曲。
後來被人傳到了A站和B站,才引起了一些人的關注。
2013年2月,龐麥郎帶着父親給他的6000塊錢和這幾年攢下的全部積蓄,隻身前往北京。
在走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錄音公司之後,他最終選定了一家,費用正好是6000塊錢,開始錄製那首《我的滑板鞋》。
結果錄音公司做不出他要的“高大上”效果,但他還是待在北京不肯離去。
因為身上的積蓄已經不多,他白天參加各種選秀,晚上隨便找一家網吧通宵,夜深時,在嘈雜的鍵盤聲中沉沉睡去。
音樂對他而言與其説是夢想,不如説是一種執念,他迫切的想逃離那窮山惡水之地。
到7月時,他已經身無分文,網吧也消費不起,晚上只有轉戰到公園裏,這樣一過又是兩個月。
9月時,參加一次選秀,被華數唱片看中,於是雙方簽下了一紙合約。
後來就是瘋狂的造勢以及包裝,半年之後,《我的滑板鞋》開始慢慢走紅。
華數很聰明,製造出了龐麥郎是靠自己火的假象,不僅觀眾信了,連龐麥郎自己也信了。
龐麥郎的偏執體現在方方面面,包括對自己的音樂的“迷之自信”,驟然的爆紅讓他愈發堅信自己的才華。
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又很自卑,所以給自己貼上了“90後”和“台灣人”的標籤,用來抵禦可能到來的傷害。
(龐麥郎:自稱90後堅稱台灣出生 拒不承認親生父母)
即使這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謊話,他也不厭其煩的在媒體面前強調。
很快,成名之後他開始惶恐。合同上二八的分成他認為是剝削,華數註冊名稱為“傳媒文化公司”而非“唱片公司”他認為是欺騙。
然後就是關機、失聯、違約,一時間,華數瞠目結舌,幾百萬的演出被迫取消。
在數次溝通無果之後,華數正式起訴龐麥郎。
龐麥郎和他父親聊天時談到這件事時説到,華數是一個騙子公司,他告不贏我的!
龐麥郎的音準極差,每一次演唱《我的滑板鞋》,出來的效果都會不一樣,而他卻固執的認為:“受歡迎是因為我唱得好,而且國內現在沒有我這種風格的,非常的珍貴。”
一年之後,《我的滑板鞋》餘温尚在,龐麥郎在杭州舉辦 “舊金屬絕版演唱會”,台下有幾百名年輕的觀眾慕名而來。
令人失望的是,台上的他全程都是假唱,而且口型跟不上伴奏。
兩年之後,龐麥郎坐着16小時的硬卧前往西安,舉辦他的第40場演唱會。
這次演出總收入4300元,扣掉場地費2800元,還剩下1500元,再減去住宿費、交通費,人工費,幾乎是倒貼。
然後又是一場接着一場的演出,他還是那個寧願在網吧、公園過夜,就是不肯回家的倔強少年。
他還是堅信自己會走向國際,成為MJ那樣的巨星。
以草根標籤出道的明星有很多,如早期以《春天裏》成名的旭日陽剛,靠喊麥成名的MC天佑,最近火爆的“麪筋哥”,還有來自五線城市的組合3unshine。
“草根”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關注,同時也帶來了另一個問題,他們往往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想要走得更長久,必須得付出更多。
MC天佑紅了之後拍電影、上綜藝,本來前途一片大好,不過被自己作死了。旭日陽剛爆紅之後沒有打造更多的優質作品,加上爆紅之後的負面新聞纏身,也把自己作死了。
反倒是3unshine,雖然總是被嘲,但憑藉幾首氣質不俗的新歌,網友對她們的印象已經開始逆轉。
在NBA的每一屆選秀上面,各個球隊最看中的是球員的視野、頭腦、組織等天賦,卻往往忽略最能直觀體現球員價值的投籃天賦,因為後者可以通過科學的訓練來提高,而前者決定了這個新秀未來的上線。
這放在歌壇也是如此,唱功不行,可以通過後期的訓練來提升,而歌手身上閃閃發光的特質,才是他們走下去的根本。
龐麥郎的身上,有着很多“農村青年”的影子。
他們家境貧寒,文化水平低下,小小年紀就輟學去外地打工,他們的言談舉止都和主流社會格格不入。
而龐麥郎又是這些人當中很特殊的存在,他連正常的社交關係都無法處理,更遑論涉足險惡的娛樂圈。
即便這樣,他還是一場又一場的開着巡演,緊緊守住心中的那團火焰苦苦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