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蟲最遭厭惡:法國貴族是如何失去權威的_風聞
吃石锅拌饭的阿锐-2019-01-05 23:08
在法國大革命中,法國貴族所扮演的角色非常值得玩味,一方面,他們是革命的發起者,當國王打算向他們徵收税賦時,他們毫不猶豫的煽動平民,推翻了舊制度,併成立了共和制度。但另一方面,他們又是被革命者,作為三個階級中的壓迫者,當革命愈演愈烈時,法國的平民們毫不猶豫的向這些貴族舉起了屠刀,他們在暴民的怒火下束手就擒,被紛紛斬殺
正如托克維爾記述的那樣,巴黎的暴民們將貴族們的人頭插在矛尖上,甚至連他們的子女都無法倖免,似乎巴黎暴民對於貴族的仇恨絲毫不比對國王的少。留在巴黎的英國人驚訝於眼前發生的一切,對王室和貴族的迅速倒台震驚不已。
與英國的貴族不同,法國貴族早早就被國王剝奪了政治權力,而僅擁有經濟上的免税的特權,法國貴族早就不具有軍隊和領地,他們既不能保護國王,也不能保護他們自己,與其説他們是中世紀的封建領主,倒不如説他們更像現代的公共知識分子,只有舌燦蓮花的巧嘴,而無半點實際權威。
一、中央集權的後果:法國貴族喪失政治權力
在中世紀,法國貴族的權威是巨大的,自從查理曼帝國一分為三後,法國一直都是一個王權鬆散的國家,地方貴族掌握了政治大權,是地方的實際運營者。
所謂的封建制,實際上就是西羅馬滅亡後中世紀的亂世背景下,貴族與平民簽訂的一份契約。貴族給平民提供保護,讓他們可以躲在自己的城牆之下,免於被野蠻人掠奪之苦。作為回報,平民則定期向貴族繳納税賦和糧食,並在必要時作為步兵輔助貴族作戰,一旦契約成立,農民的世世代代都要為貴族服務,試圖逃跑的農民會被處死。雖然在很多現代人眼裏,這是一種剝削,但是在西羅馬剛滅亡時的亂世,這是大部分沒有武裝的平民生存的唯一辦法
平民要向貴族上貢,而貴族也必須履行自己的義務,不能履行義務的貴族會遭人怨恨,並且很快會被其他有野心的貴族所吞併,因此,一個貴族世家要想讓他的統治長治久安,就必須認真統治,只有領地富庶了,他才能組織強大的軍隊,維護自己的家族利益。
在17世紀以前,法國貴族提供了很多公共服務,他為農民提供保護,併為村莊修建磨坊和水渠,並在必要時進行司法裁判,以維護一方的公序良俗。伊波利特記述到,中世紀的法國,貴族和農民的關係要遠遠優於大革命前的法國,貴族們時常造訪農莊,到農民的家中做客,農民還經常隨貴族一起打獵,公分戰利品,在戰場上,貴族作為重騎兵,農民作為步兵,彼此支援。中世紀的法國貴族多是戎馬一生的武士,而且熟悉地方農業生產和公共管理。農民固然不喜歡貴族對他們的剝削,但同樣他們感恩於貴族提供的服務
但從17世紀開始,這一切開始迅速崩塌,在之前,我們講過政治現代化的第一個過程就是思想的祛魅和權威的合理化,要想建立現代國家,必須要將人們對於教會和地方領袖的忠誠轉移到國家之上。因此,歷代法王要想富國強兵,第一個目標就是消除貴族的權威,讓臣民忠於國家。
到路易十四時期,法國貴族的政治權力就已經喪失殆盡,國王任命的文官,即督辦和特派員,代表國王成為了地方的實際統治者,而過去的貴族則被剝奪了軍隊、徵税權和司法裁判權,路易十四將他們集中到首都,以方便看管
到了路易十六時期,法國貴族除非國王允許不得擔任公職,而且不能舉行20人以上的聚會商討事務,由於被剝奪了幾乎一切政治權力,貴族們不再擁有徵税的權力,因此他們紛紛破產,倖免者不足3%。喪失地產的貴族們再也沒有必要待在貧窮的鄉村,他們紛紛跑到巴黎醉生夢死,成為了巴黎的吉祥物,國王的奴僕。
數代法國國王通過剝奪貴族政治權力的方式徹底讓他們名聲掃地,當他們不再履行對於地方的義務時,自然也得不到農民絲毫的忠誠。
二、經濟特權與巴黎幻夢:醉生夢死的貴族們
雖然歷代法國國王已經剝奪了法國貴族的政治權力,但是為了降低他們的反抗慾望,因此依然保留了他們的一些經濟特權,相對於英國貴族和德國貴族,法國貴族需要上繳的税賦微不足道。一些貴族,被國王任命為督辦和將軍,為了收買他們的忠心,他們的薪水往往十分巨大,一些最小的督軍收入也達3萬利弗爾,而一些大的督辦,比如卡拉芒伯爵,收入更是多達60萬利弗爾,而他們和他們的夫人也可以定期獲得津貼,比如佩裏戈爾伯爵和他的夫人首次蒞臨三級會議時,便分別獲得了國王1.2萬利弗爾的津貼
而對於那些沒有什麼特長的貴族,他們則作為國王的廷臣存在,他們沒什麼政治權力,僅是充當國王的隨從,其唯一的責任就是取悦國王,國王往往賞賜給他們豐厚的收入,沒有政治權力意味着他們不需要履行任何義務,他們成為了法國上下不勞而獲的階層,成為了依賴國王賞賜而生的吉祥物。
至於税賦,貴族承擔的更是微乎其微,路易十六時期,由於參與美國獨立戰爭和對英國的對抗,法國的財政嚴重透支,這使得大革命前的農民税賦十分繁重。税賦最為直接的表現形式就是直接税和間接税,直接税包括什一税、軍役税、人頭税、二十分之一税、道路勞役捐,間接税則包括鹽税和商品税。數不清的税賦壓垮了農民,而教士和貴族則很少交税
比如人頭税,教士直接通過贖買豁免了該税,貴族則通過政治手腕巧妙避税,某位伯爵,收入為4萬利弗爾,按照税表,須繳納1700-2500利弗爾,但實際納税只有400利弗爾。而軍役税,奧爾良督辦坦誠貴族所交只佔其收入的百分之一,軍役税方面,最有錢的貴族所繳税額,僅為應納税額的八分之一,其上繳税賦總量僅為平民的10%。
享有經濟特權的貴族往往聚集在巴黎終日享樂,並不斷開辦沙龍,資助有才能的學者,著名的政治學家盧梭就是被貴族情婦包養的文人。大革命前的貴族們已經普遍信奉了盧梭的天賦人權,人人平等和社會契約論,早就不信君權神授那一套,而沒有政治權力也意味着他們不可能像傳統的封建領主一樣,是王權的利益共同體,他們對於國王的忠誠已經名存實亡
比如人頭税,教士直接通過贖買豁免了該税,貴族則通過政治手腕巧妙避税,某位伯爵,收入為4萬利弗爾,按照税表,須繳納1700-2500利弗爾,但實際納税只有400利弗爾。而軍役税,奧爾良督辦坦誠貴族所交只佔其收入的百分之一,軍役税方面,最有錢的貴族所繳税額,僅為應納税額的八分之一,其上繳税賦總量僅為平民的10%。
享有經濟特權的貴族往往聚集在巴黎終日享樂,並不斷開辦沙龍,資助有才能的學者,著名的政治學家盧梭就是被貴族情婦包養的文人。大革命前的貴族們已經普遍信奉了盧梭的天賦人權,人人平等和社會契約論,早就不信君權神授那一套,而沒有政治權力也意味着他們不可能像傳統的封建領主一樣,是王權的利益共同體,他們對於國王的忠誠已經名存實亡。
(參加沙龍是法國貴族的日常事務)
貴族的逃税避税使得法王無法充分調動國家的財政資源,在和平時期,法王對於貴族經濟特權的縱容可以維持社會穩定,維持王權,但是一旦到了危難時刻,這幾乎是一場災難。在財政危機下,路易十六不得已向貴族們加税,但遭到了後者巨大的反抗,這直接成為了大革命的導火索。
接受了盧梭啓蒙思想的貴族們,最終與平民一起,埋葬了王權與舊制度,而他們自己,最終也成為了革命和進步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