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過去了,我依然能想起他的腳步聲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6207-2019-01-08 14:14
轉學一週後我坐在了角落裏,我12歲,同桌18歲。
1993年春,因為我父親工作調動,我從鄉里的中學轉到縣城的中學。
我爸調到了教育局,於是我有幸被送到了最有名的學校中最好的班級一年級一班,我心裏好奇又很期待。剛轉學的第一週,過得很平淡,認識了一些新朋友。
一週之後,老師給我換了位置,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我相信大家都知道,那個位置一般都是給成績差又特別皮的孩子,但我應該不是。
我的同桌是個智商有點小問題的女生,班級最後一名。她的個人衞生不太好,會生蝨子,那時我12歲,我同桌18歲。我不明白老師為什麼這樣安排。
我也沒有太當回事,心裏不舒服是有的,覺得老師似乎不太喜歡我。
但是接下來的日子,成為我整個學生時代最難熬的時光。
遊班是我最討厭的事情,罰站對我來説是常事
那時候,考試不及格被罰站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我們的老師還有另外一套懲罰的方式,每次測驗不及格的同學要去講台上站着排成一排,老師按順序罵,罵完再踢兩腳才可以回座位。
我呢,我比較倒黴,每次分數都會被少算30分左右,不及格就變成了常事。在被叫上台罰站之前我不能為自己辯解,不然老師會不高興,會罵我。上了台,等他挨個批評輪到我了,我才能説明情況。重新核算分數後,會免了那兩腳踢,罵幾句也就讓我回座位了。
我委屈,明明不是我的錯,還要捱罵。
我最討厭的事情,應該是被強制遊班——當你做錯了事情,不僅要在本班被老師批評,還要被帶到其他班級“跨班示眾”。
因為話多,忍不住上課和同學説話,我多次被帶到班主任教的另一個班一年二班去遊班。
第一次遊班的時候,我站在二班的講台上,不敢抬頭,腦袋裏什麼都沒有了,深深的羞恥感讓我覺得全身都是滾燙的,45分鐘有一天那麼長。那次之後,好幾天下課我都不敢出教室,怕見到二班同學。
不過這樣的心理我很快克服了,因為遊班次數多了,認識了二班的幾個同學,還敢在講台上跟他們表情互動一下,我知道這就是別人形容的沒皮沒臉。
1995年,我上了高中,有個同學一見我就叫上了我的名字,他説自己是二班的,初一我遊班的時候就認識我了。
我讓父母給老師送禮,他們拒絕了
初一初二的學生,正是青春期最叛逆的時候,班級裏有幾個同學特別嚴重。有些家長望子成龍,給老師送禮,希望他幫忙嚴加管教,老師真的開始對幾個特別叛逆的同學嚴加管教。
有個姓楊的同學,大冬天圖好看不穿棉褲,家長告狀後,老師讓楊同學在零下20多度去室外站了一堂課,理由就是“你不怕凍死就別穿棉褲”
還有一位姓譚的同學給我的印象最深,因為老師把他從教室裏一腳給踹到了走廊裏……
我上課抻了個懶腰被他看見,當着全班同學的面罵了我一通,好像還懟了兩拳,時間太久我已經記得不太清。
整個初一期間,我經常被打罵,非常難過。有個同學告訴我,新同學要給老師表示一下。
25年前,生活水平還不高。班主任在家招寄宿學生,很多鄉鎮來縣裏讀書的同學會住在他家,在學校也會受到一些關照。但據説在他家也極其壓抑,不準多説話。
寄宿的同學則偷偷告訴我們,哪個家長去他家送禮了,哪個家長去他家給壘了院牆……我發現家長送禮的學生,除非家長要求嚴加管教的,老師態度會很温和,上課也會經常提問這些學生,送禮最多的女生一直與班級第一名同桌。
我覺得自己總被老師收拾是因為我上課説話,而我爸爸又沒送禮。當我向父母提出需要給老師送禮的事情,我父母堅決反對,一是家裏條件不好,沒錢送;另外就是不能助長這些壞風氣……
我絕望極了,覺得父母一點都不重視我,要不然為什麼老師這麼虐待我,送一百塊錢都捨不得?其他家長都送了,為什麼我的家長不送?當時還想過不如死掉算了。
我不再被老師老師差別對待,這些記憶卻永遠存在
被老師打罵的情況一直到了初二才好了起來,那時我的成績還不錯,應該是進了班級前十,老師對我態度好了一些。
後來我瞭解到班主任的兒子6歲了,而剛好媽媽要教一年級了。我耍了個小聰明,找機會跟班主任説了這件事,於是他兒子成了我媽媽的學生。
到了初三,他再也沒有打罵過我
班主任經常沿着走廊走到後門,趴在後門窗户往教師看。自習安靜的時候,基本他走到三班的時候,我就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初中的時光同學們過得很壓抑,畢業後我們從來沒有班級聚會。今年夏天藉着高中同學聚會,幾個初中同學坐在了一起,聊起了初中班主任。
大家雖不認為他是壞人,但或多或少都有不好的回憶,今年初中畢業23年整,我們在座的都沒有再聯繫過他,我説我記得他在走廊裏的腳步聲,他們也記得。
我為什麼要寫這些
前段時間,哈爾濱繼紅小學哈西校區家長實名發佈公開信,舉報某班主任存在對孩子進行毆打、花式罰站、遊班、羞辱等問題,涉事教師隨即被辭退,這件事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我也深有感觸。
拿我的事情來説,當一個孩子要求父母給老師送禮的時候,家長一定要重視,如果孩子沒有受到差別對待,沒有看到送禮的同學被優待,是一定不會向家長提這樣的要求的。
繼紅小學的這位學生家長對孩子身上的變化很關注,並且找出了原因,希望這個孩子以後可以健康快樂地長大。但是更多的家長,其實對孩子的變化是缺乏細心觀察和警惕的。孩子的健康成長需要學校,也需要家長的耐心和細心。
(作者: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