腮腺炎疫苗，你以為接種2劑就夠了？其實有點懸_風聞

去年底，陶醫生忙着整理2018年疫苗領域的10大新聞，同行們也在整理，每個人整理的結果不完全相同。有一條新聞，我在微博上做了回應，不過沒有納入我的10大新聞，但有兩位同行收錄了這條新聞。現在，結合一些形勢進展，我覺得有必要來科普一番。

這條新聞是這樣的：吉林省四平市鐵西區某社區接種門診給8月齡的孩子接種了麻腮風疫苗，而不是麻風疫苗，引起多名家長質疑。

我當時主要回應了兩點：

第一：我國從2007年開始安排8月齡接種麻風疫苗，18月齡接種麻腮風疫苗。當時8月齡安排麻風疫苗的主要原因是麻腮風疫苗產量不夠，否則就該2劑都安排麻腮風疫苗。進口麻腮風疫苗（目前缺貨）的説明書是從12月齡起接種，但國產麻腮風疫苗可以從8月齡起接種。

第二：社區接種門診不是沒有問題，他們的問題是：想當然地以為，用麻腮風疫苗替代麻風疫苗是一種福利，家長感謝還來不及，肯定不會有意見啊。所以，以後即便是這種福利，也要讓家長做到充分知情，不要偷懶。做好事前要溝通，把好事做到位。事後再解釋這是好事，就被動了。

實際上，國家衞計委在2016版接種程序和説明裏，已經認可麻腮風疫苗（MMR）替代麻風疫苗（MR）。

從表面上看，這個規定讓人以為麻腮風疫苗只是麻風疫苗的超級替補。其實，麻腮風疫苗才應該是正主，因為當年不夠用才找麻風疫苗來頂幾年。結果這一頂就是10年，李鬼變李逵了。

為什麼麻腮風疫苗才是正主呢？

因為國際公認，麻腮風疫苗需要接種2劑，一般是安排在12月齡和4～6歲。

麻腮風疫苗，預防的是麻疹、流行性腮腺炎和風疹，但這三種疾病有相似之處，但也有明顯差異。

三者都是呼吸道傳播疾病，都有發熱和外表直觀症狀（麻疹和風疹是皮疹，腮腺炎是大嘴巴），疫苗都是活病毒疫苗。

三者的傳染病都比較強，麻疹最強，流腮次之，再是風疹。

最關鍵的差異在於疫苗的保護效果。接種1劑風疹疫苗就可以實現很好的保護，目前為止，還沒有必須接種第2劑風疹疫苗的證據（世界衞生組織只建議接種1劑 http://t.cn/EGadAsr）；麻疹疫苗則很明確需要接種2劑（以前認為只需1劑，但實踐證明1劑不夠，現在公認是需要2劑）；腮腺炎疫苗的效果最差，可以説是則至少需要接種2劑。

所以大家可以看到，對於麻腮風疫苗來説，雖然國際公認需要接種2劑，但是其實對於麻疹是剛好，對於風疹可能是多了，但對於腮腺炎來説很可能不夠。

這裏還要介紹一下活病毒疫苗的一個關鍵因素——毒株。大家千萬不要以為各公司的麻腮風疫苗都是一樣的，其實不然。

生產麻腮風疫苗分別需要用到3種活疫苗病毒，活的疫苗病毒哪裏來？

一般是從自然感染者身上分離出來，再經過一系列培養後才能當作疫苗病毒使用。這種用於生產疫苗的疫苗病毒，被稱為毒株，經常會用患者姓名或者分離地點等進行命名。

有意思的是，雖然看上去罹患的是同一種疾病，然而不同患者身上分離出的病毒，會存在一些差異。這些病毒經過培養後，能在安全性和效果上能達到平衡，並最終能量產疫苗的只是少數，這幾乎就是碰運氣。

根據《疫苗學》提供的數據，全球的麻疹疫苗毒株有10株，腮腺炎毒株也有10株，風疹毒株有5株。

總體而言，麻疹和風疹的毒株雖然種類繁多，但主流疫苗使用的幾個毒株，在安全性和效果上差異並不大，腮腺炎毒株則有些不同。

目前主流的腮腺炎毒株只有一個，於1965年分離自一個叫Jeryl Lynn的罹患腮腺炎的女孩，湊巧的是，這個女孩正是默沙東公司希爾曼博士的女兒。於是該毒株就被命名為JL株，希爾曼博士也就成了默沙東公司腮腺炎疫苗的創始人。

就腮腺炎毒株而言，默沙東的JL株堪稱世界公認的金標準。其他毒株要麼被發現效果不如JL株，要麼就是會導致腮腺炎以及無菌性腦膜炎。

史克的麻腮風疫苗裏，腮腺炎毒株是來源於JL株的RIT株，可以算是JL株的兒子輩吧。國產麻腮風疫苗裏則是S79株，你以為與JL株無關？其實也是來源於JL株，但不知道是兒子輩還是孫子輩。至於國產疫苗哪裏找來JL株繁衍出S79株的，則是一段歷史迷霧啦。

既然是兒子輩或孫子輩，那麼其本領可能不如前輩。默沙東的麻腮風疫苗中，JL株的含量是5000單位，史克和國產的麻腮風疫苗裏，病毒含量則都是20000單位，是默沙東的4倍。這説明什麼？大家可以琢磨一下。

正因為上述原因，我會建議在價格差不多且可以選擇的情況下，優先選擇默沙東公司的麻腮風疫苗或四痘疫苗。當然，病毒含量提升後，兒子輩或孫子輩的效果應該是可以和前輩媲美的，所以我的建議力度不算強烈。

然而，即便是金標準JL株的腮腺炎疫苗接種2劑後，隨着時間的推移，人羣的免疫力會下降，無法避免腮腺炎的爆發。

2006年，針對美國大學裏的3次腮腺炎爆發開展的調查顯示：96%以上的大學生曾在兒童時期接種過2劑默沙東公司的麻腮風疫苗。這種接種過2劑麻腮風疫苗者的腮腺炎爆發，在捷克、澳大利亞、英國先後被證實。略微安慰的是，疫苗可以降低爆發的規模，如果沒有接種疫苗，感染率會是25%～49%，接種過疫苗者的感染率是2%～8%。

接種過2劑疫苗仍然無法阻止爆發的現象，在麻疹疫苗和風疹疫苗裏非常罕見，但屢見於腮腺炎。只能説是腮腺炎本身比較特殊，或者説目前的腮腺炎疫苗還不夠好。也許我們再找找，還可以找到更好的腮腺炎毒株吧，這次幸運的不知道會是誰的女兒？

現在再來看我國。從2008年開始執行【8月齡麻風疫苗+18月齡麻腮風疫苗】的策略，這個策略裏才1劑腮腺炎成分的疫苗，當然不能阻止腮腺炎爆發了，所以8月齡改成麻腮風疫苗，其實是大福利，對不對？

我國的法定傳染病報告顯示，相對於麻疹和風疹的有效控制，腮腺炎有點一騎絕塵的味道。看了我之前的分析，就不奇怪為什麼免費接種了麻腮風疫苗，腮腺炎還是那麼多。

我國允許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帶動大部分地區，疫苗領域其實也是如此。其實內行都知道1劑腮腺炎疫苗不夠，然而除了麻腮風疫苗產能不夠這個限制因素，差錢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有些不差錢的地區，於是就單獨再採購1劑麻腮風疫苗，用以滿足2劑腮腺炎疫苗。有些這些地區做榜樣，其他地區等不差錢了，也可以申請增加1劑麻腮風疫苗嘛。

這些地區總體採購量不大，所以麻腮風疫苗的產能還可以應付。目前，據我所知在國家的【8月齡麻風+18月齡麻腮風】策略基礎上，4～6歲增加1劑免費麻腮風疫苗的地區至少有上海、天津、山東、北京。

不過，大家也要明白一點，接種第2劑麻腮風疫苗的意義，只是為了提高腮腺炎的免疫力，然而因為麻腮風疫苗捆綁了麻疹疫苗和風疹疫苗，導致這兩個成分接種了額外的1劑，這肯定是沒必要的。

這樣看來，使用單獨的腮腺炎疫苗才能有的放矢，不把錢浪費在非必要的成分上。那麼為何這些先進地區不約而同地都花大錢採購了並不是最合適的麻腮風疫苗呢？

這其實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當年，我國在確定免費疫苗種類時，將麻疹疫苗、麻腮疫苗、麻風疫苗、麻腮風疫苗納入了免費疫苗清單，然而清單裏沒有單獨的腮腺炎疫苗。各地在採購清單裏的疫苗種類時，無需過多解釋；如要採購清單裏沒有的腮腺炎疫苗，那就肯定要做一番解釋。於是，各地為了避免麻煩，都默認採購了麻腮風疫苗。

由於沒有納入免費疫苗清單，所以國家也沒有給腮腺炎疫苗確定一個出廠價（其實就是各地的採購價上限）。麻腮風疫苗的出廠價是20.8元/劑，腮腺炎疫苗自費市場的招標價目前是39～44元/劑。

從成本上來説，單獨的腮腺炎疫苗成本肯定低於麻腮風疫苗。但是，如果某個地區採購腮腺炎疫苗的價格高於麻腮風疫苗的出廠價，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就會非常尷尬，甚至被人質疑採購過程有貓膩。所以，這也是各地情願採購麻腮風疫苗的一個重要原因。

總體上來看，先進地區執行【1劑麻風疫苗+2劑麻腮風疫苗】的策略，雖然對腮腺炎提供了更好的免疫力， 但也存在浪費現象。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有的。浙江省已經開始執行8月齡和18月齡各1劑麻腮風疫苗的策略，河南省也宣佈階段性執行這個策略，這樣就恰到好處，不浪費錢，不折騰孩子多接種1劑了。

陶醫生認為，隨着我國麻腮風疫苗產能的不斷提升，我國一定把全國的接種策略從【1劑麻風+1劑麻腮風】改為【2劑麻腮風】，與世界接軌，並淘汰麻疹疫苗、麻風疫苗、麻腮疫苗、腮腺炎疫苗、風疹疫苗等排列組合式的疫苗種類（陶醫生也非常煩這些種類）。

只是，我國的2劑麻腮風疫苗在接種年齡上很可能與國際主流程序不同。我國很可能是8月齡+18月齡，國際主流程序是12月齡+4～6歲。這兩種年齡安排，各有各的道理，可以説我國目前有充分理由把第1劑麻腮風疫苗安排在8月齡而不是12月齡。兩種安排的區別，以後有機會再説吧。

最後，回到主題上來，就算接種了2劑腮腺炎疫苗，其實還不能完全避免感染腮腺炎，所以我説有點懸。那麼怎麼辦呢？

目前全球還在觀望中，並沒有普遍接種第3劑麻腮風疫苗的建議。美國在其2018年的接種程序中做出了一點突破：

在流腮爆發時，對於≥12月齡且接種過2劑麻腮風疫苗者，只要當局認為需要再接種1劑，那麼就應該再接種1劑。

我國還是先實現2劑麻腮風疫苗再説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