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盃變亞洲“歸化”杯...歸化球員真的能改變一支球隊嗎?_風聞
夙兴夜寐刘沫沫-2019-01-15 18:58
來源:微信公眾號“體壇週報”
近一段時間,“歸化球員”一直是足球界的熱議話題。國足在亞洲盃第二場對陣被稱為“歸化隊”的菲律賓,其實這是外界對於歸化這件事存在錯誤的理解。真正的歸化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歸化球員”成為了中國足壇的一大熱點話題。有關方面為了促成此事,甚至出台相應政策,各方人士也在開始全面運作。而且,亞洲盃開始後,外界還宣稱“歸化”是大勢所趨、亞洲盃參賽各隊都在大量啓用“歸化球員”。一時之間,似乎未來中國男足國家隊中只要出現所謂的“歸化球員”,技戰術水平就肯定可以突飛猛進、進世界盃是指日可待。可現實情況究竟如何?
對陣中國隊時的菲律賓首發陣容
中菲之戰賽前,裏皮曾明確表示,“菲律賓隊不是一支亞洲球隊,而更像是歐洲球隊風格。他們陣中有來自西班牙、德國、西班牙的球員,還有來自丹麥的守門員。”此言不假,這支菲律賓隊就是國內球迷口中的“歸化球隊”代表(下表)。
菲律賓球員情況簡介
從此表中,我們可以看到:這11名球員中,11號佐藤大介是出生在菲律賓本土,而其他10人全都在海外出生。當然,這些球員的雙親之一是菲律賓人、擁有菲律賓護照。所以,這些球員根據國際足聯的相關規定,可以選擇代表菲律賓國家隊出場。
而且,有意思的是,上述首發11人中,除了兩人的父親擁有菲律賓國籍外,其他9人全都屬於母親是菲律賓人。這某種程度上也是與菲律賓擁有大量的外出勞務女工有很大關係。比如,此番在阿聯酋下榻的賓館或酒店中,隨處都可以遇到來自菲律賓的女服務員。某種程度上,是菲律賓這個國家的勞務人員輸出現狀,讓菲律賓擁有這樣的先天條件。而且,在菲律賓是承認雙重國籍的。也就是説,這些球員在出生地拿到出生地所在國家的護照後,再申請菲律賓護照,在菲律賓的國家法律層面是許可的。
佐藤大介(右)在比賽中對抗蒿俊閔
恰恰是因為擁有雙重護照,這些擁有菲律賓血統的球員可以在歐盟國家踢球,不會受到“非歐盟球員”的限制。所有這些球員在迴歸菲律賓國內俱樂部踢球前,都曾是在歐洲俱樂部的青訓體系中成長起來的,也曾在歐洲參加過職業聯賽。當然,更多的還只是歐洲各國的二級、三級甚至是四級職業俱樂部中效力。
在中國隊與菲律賓隊的賽前奏國歌時,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菲律賓隊的11名首發球員中,只有一兩名球員在唱國歌,大部分球員沒反應。這足以説明,這支混血移民球隊對於菲律賓其實並無太多歸屬感,想要依靠這樣的球員來帶動一個國家足球的崛起,顯然不切實際。
上文在談及菲律賓隊時,用的是混血移民球隊,而不是外界口中的“歸化隊”。這是因為外界對於歸化這件事存在錯誤的理解。因為這些菲律賓球員的父母雙親之一擁有菲律賓血統,因此這些球員不能稱為“歸化球員”。
對陣中國隊時的菲律賓球員們
國際足聯章程中,在“球員身份管理規則”細節裏有詳細的描述,尤其是強調的“ancestry(血統)”,而且還特指那些父母或是祖父母一輩,而像曾祖父母這一輩就不再獲得國際足聯的認可。在國際體育報道中,常常使用的是“heritage rule(遺產規則)”、“Granny Rule(祖父母規則)”等這樣的專用名詞。類似於像菲律賓這樣的球員,他們代表菲律賓國家隊出場參賽,適用的是“Granny Rule(祖父母規則)”。
而在中國隊戰勝的小組賽第一個對手吉爾吉斯隊中,則擁有另外一種身份的球員,譬如9號球員埃德加·伯恩哈德。他的父母都是吉爾吉斯人,他本人也是出生在吉爾吉斯。但在他5歲那年,因為父母前往德國打工,伯恩哈德跟隨父母移居德國。後來,他的父母加入了德國國籍,而伯恩哈德在成年後也拿到了德國護照。像他這樣的球員,就適用“heritage rule(遺產規則)。
埃德加·伯恩哈德
這些球員與我們真正所説的“歸化球員(naturalized
player)”、“歸化(naturalisation)”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就像卡塔爾國家隊以前爆出的“埃莫森事件”,埃莫森是名巴西球員,轉換了國籍,代表卡塔爾隊出戰,他才是“歸化球員”。如同現在都在呼籲讓效力於上海上港隊的巴西前鋒埃爾克森加入中國國籍,他一旦轉換了國籍並代表中國隊出場,那才是真正的“歸化球員”。
埃爾克森
所以,將菲律賓隊員稱為“歸化球員”,在概念上是完全錯誤的,甚至某種程度上很容易引起誤解與誤會,引發不必要的國際風波、乃至政治風波。換而言之,在這些不同身份、性質的球員中,一個核心點就是“血緣”。我們中文中所説的“歸化球員”,是指那些與所代表的國家代表隊所屬國毫無血緣關係的球員;而擁有血緣關係的球員,則不能歸入“歸化球員”這一類中。
亞洲盃賽開戰至今已經戰罷兩輪。在這兩輪比賽中,真正的“歸化球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這些“歸化球員”能夠在球隊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更是消失殆盡。過去,中國球迷印象較深的是卡塔爾隊中的烏拉圭球員塞巴斯蒂安,還有幾名巴西球員。尤其是前者,更是中國隊多年的“苦主”。但是,隨着國際足聯章程的修改,對於那些毫無血統、血緣關係而轉換國籍的球員有了更為嚴格的規定,要求必須在居住地連續居住滿五年後,才能代表居住地所在的國家隊出場參加國際比賽,這讓絕大多數國家都放棄了“歸化”的計劃。
代表卡塔爾踢球的塞巴斯蒂安(左)
但在放棄“歸化”的同時,各國尤其是足球不發達地區或人口小國,開始琢磨“血統”、“血緣”關係,將那些擁有血緣與血統關係的球員召入隊內出戰。記者之前採訪吉爾吉斯隊時,伯恩哈德曾表示,“我們吉爾吉斯才600萬人口,想找出高水平的足球運動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足協才想到了要去德國找吉爾吉斯後裔球員。”
更有意思的是,在這次亞洲盃期間,記者還遇到了一位德國來的吉爾吉斯記者,他告訴記者:他儘管是德國籍,但他出生在吉爾吉斯,也是從小跟隨父母定居德國。如今,他除了給德國的報紙寫稿之外,還從吉爾吉斯足協領受了一項任務:即在德國境內,尋找類似像伯恩哈德那樣的球員!原因恰恰就在於:吉爾吉斯踢球的人不多,投入發展足球的資金也有限,所以只能另闢蹊徑。
吉爾吉斯斯坦的球員在比賽中
實際上,本屆亞洲盃賽上,幾乎每一支球隊都可以見到這種“後裔球員”。當然,這樣的“後裔球員”是有選擇性的。以越南隊為例,越南隊的首發主力門將23號鄧文林,他的父親是越南人、母親則是俄羅斯人。他從小在俄羅斯開始踢球,後來返回越南發展。據越南同行介紹,在越南要找到像鄧文林這樣身高達到1.88米的球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他的母親是俄羅斯人,這種混血讓他在身高方面較其他越南球員擁有先天的優勢。
越南隊“後裔”門將鄧文林
換而言之,召入鄧文林某種程度上是為了彌補越南球員“先天不足”,類似的還有像泰國隊。此番在出徵之前,泰國隊的大名單中有一位身高1.99米的高大中後衞馬科·巴利尼,他是出生在意大利,父親是意大利人、母親是泰國人。在去年11月份於萬州進行的U21四國賽期間,中國隊與泰國隊的比賽結束後,中國國奧隊主教練希丁克就直言:“泰國隊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個高個中後衞。”希丁克所説的就是巴利尼。當然,在最後確定23人名單時,或許是考慮到巴利尼是1998年出生的球員,才21歲,泰國隊還是將其排除在外。但是,東南亞球隊通過發掘這樣有血統的球員,顯然就是為了彌補身材的先天不足。
馬科·巴利尼(右)
至於像黎巴嫩隊、敍利亞隊等從瑞典、丹麥等國聯賽中召回的一些球員,這些球員則因為歷史原因,中東地區的人口大量遷徙,同樣也是因為血緣關係,使得他們能夠入選。類似的還有巴勒斯坦隊從智利、阿根廷等南美國家召入球員。
在這個過程中,還有另外一種身份和性質的球員是值得注意的。相信大家都還記得去年奪取俄羅斯世界盃賽冠軍的法國隊,隊內許多移民後代。由於法國曆史上殖民過很多國家,這些原來的殖民國家的人們很早就來到法國生活,他們的第二代、第三代球員已經開始融入到法國社會之中,類似像姆佩巴等球員。這些球員其實也早就不能稱之為“歸化球員”,而更像是“移民球員”,但他們的生活習性、對文化的認可程度等,與法國本土人並無兩樣。在本屆亞洲盃賽上,類似這樣的球員其實也有不少。最典型的就是幾支阿拉伯球隊。
過去,我們將卡塔爾隊稱為“雜牌軍”、“聯合國軍”,就是因為歸化了太多的沒有血緣關係的球員。但如今的這支卡塔爾年輕軍中,其實屬於非洲後裔的球員有很多,但是,因為他們的父母很早就來到了卡塔爾打工,這些非洲後裔就出生在卡塔爾,從小也是在卡塔爾精英學院裏接受培訓併成長起來的。
某種程度上,他們也已經完全融入了卡塔爾的社會中。所以,在演奏卡塔爾國歌時,這些球員都會演唱卡塔爾國歌。類似像這樣的球員,在這些阿拉伯國家被稱之為“expats
player(移民球員)”。他們與傳説的“歸化球員”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球員。當然,部分還有與卡塔爾本國女子結婚後的後代,他們也屬於這一類。其實,在中國,廣州等地聚集了許多來自非洲的打工者們的後代,而國內顯然還沒有認可或意識到這個問題。
卡塔爾球員
“歸化”説起來容易,但實際上,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問題。在很多細節性的問題沒有搞清楚之前,恐怕還是需要更謹慎地處理相關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