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卿展”就是一部中國近代史的縮影_風聞

先説最引起關注的祭侄文稿。

祭侄文稿是怎麼過去的呢？1933年，日軍攻陷山海關，大量故宮文物被迫南遷，其中就有祭侄文稿。

後來內戰爆發，它又被運往台灣，從此分隔兩岸。

顏真卿在758年寫出此帖之後，現能查考到的最早的藏家為北宋的李士衡。此後，此帖入藏長安安師文家。再後來就進入了宋徽宗內府，之後，歷經曹大本、鮮于樞、吳廷、徐乾學、王鴻緒等人收藏，最後進入清宮。

很快到了民國。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東三省淪陷。1933年1月，日軍攻陷山海關，故宮博物院集中13427箱零64包文物開始南遷，其中就有《祭侄文稿》。

抗戰勝利後，國寶遷回南京。可未幾，內戰爆發。2972箱故宮文物由海軍“中鼎”輪、“崑崙”艦和招商局的“海滬”輪分別運台，從此故宮文物分隔兩岸。

絲路文化協會主席餘浩然在一篇文章中寫到：《祭侄文稿》就是在海軍“中鼎輪”上東渡的。

看到“顏真卿”展覽名單，大量珍本赫然在目。

除祭侄文稿外，僅僅我這個書法外行認得的，就有智永的真草千字文，虞世南的孔子廟堂碑唐拓孤本，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李鴻裔本。風聞社區有大神“不鏽貓”做了考證，這些唐初三大家的拓本，也是難能可貴的珍品。

可是這些珍品甚至不是由台灣送展，而是現在就藏於日本的博物館。

真草千字文是遣唐使帶過去的，年代日久，我們且不去管他。

但孔子廟堂碑和九成宮，甚至都是近代才流出去的。

先説孔子廟堂碑。虞世南雖不如歐柳顏趙出名，但孔子廟堂碑在書法史上的地位也極高。

不鏽貓説：

相比之下，虞世南的《孔子廟堂碑》則更要珍貴，是目前市面上的唯一一個唐代拓本，也就是臨川李氏（李宗瀚）藏《孔子廟堂碑》唐拓殘本。即此本，原石已毀。梁啓超在自藏《孔子廟堂碑》跋文中寫道：“終須以李春湖（李宗瀚）家之唐拓為真面目耳”。

眾所周知，石碑會隨着年代久遠而風化破損或遭受意外打擊損毀，因此碑帖的拓本年代越早就越能反映原貌，也越珍貴。

在風化 流水侵蝕等外力作用的影響下，原碑表面有一定程度的磨損。筆畫的開口會變窄

孔子廟堂碑的唐拓本，年代最早，何況，孔子廟堂碑原碑已被損毀。這又是唯一一個唐拓本。其價值可想而知。

這部唐拓本，現藏日本東京三井紀念美術館。那麼它又是如何流入日本的呢？

不鏽貓給了我們線索。

是20世紀初，三井財團的三井高堅，委託他的好友河井荃廬前往中國，蒐羅了大量金石碑刻善本碑拓，其中其中唐字孤本十數，宋拓則愈半百，也包括這本珍貴的唐拓本孔子廟堂碑。

20世紀初的中國是怎樣的狀態，都在不言中了。

本世紀初，日本三井財團中有名三井高堅（字宗堅，號聽冰）者，好藝事，嗜鑑藏，因挾雄厚之資，委其好友、著名篆刻家河井荃廬（仙郎）往中國，大肆蒐羅中國金石碑刻，獲取珍貴罕見的中國古代善本碑拓百餘種，其中唐字孤本十數，宋拓則愈半百，皆秘藏於其聽冰閣中，一時名播遐邇。其中包括久藏着的唐拓本虞世南《孔子廟堂碑》。

再説《九成宮禮泉銘》。這部碑帖很多人應當更為熟悉，可以説是如今楷書的標準入門教材，其地位可想而知。

據不鏽貓考證，此次展出的是九成宮李鴻裔本，為宋拓本。

日本人能看到的九成宮字帖至少有3種，分別是李祺本、端方本和李鴻裔本。三種都是宋拓本，後兩種存於日本東京的三井紀念美術館。日本二玄社把這三種都出版了，這次展出的是李鴻裔本。

它也是現存於東京的三井紀念美術館。想來輾轉至日本的過程，恐怕跟孔子廟堂碑類似，是三井高堅等人蒐羅購買的結果。

而褚遂良的《雁塔聖教序》，現藏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也是最珍貴的北宋拓本，國內流傳的則是明拓本。

碑仍在，可是北宋到明朝的時間卻不能倒流。怎麼過去的，則不知道。

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收藏的這本《雁塔聖教序》為北宋拓本，比國內流傳的明拓本要早，所以，在眾多版本的拓本中，要數這一版最為珍貴。

幾部文物的流落史，就是一部中國近代史的縮影。

這些拓本逃過了唐宋元明清的朝代更迭，沒有毀於流離戰火，逃過了朝代的更迭與時間的風化。

卻最終逃不過別人貪婪的目光。

國破山河在，這片大地陷入黑暗時，你的珍藏，就是人家的財庫。

甚至一直到2011年還有這種事情發生，丁仁後人把國寶“西泠八家印存”借給日本學者展覽，卻再也沒能拿回來。

人家弄丟的理由，是上廁所的時候放在外面，出來一看就沒了。

日本文化學者內藤富卿在舉辦展覽時，想到了丁仁的後人丁如霞手中的這件國寶，於是就想借過來充充門面。經過他三番五次的懇求保證，丁如霞才將這一國寶交給他。

然而誰也想不到的是，國寶借出展覽結束之後，內藤富卿以各種藉口為拖延，就是不肯歸還。丁如霞多次催要，最後內藤富卿雙手一攤説：對不起，上廁所的時候丟失了。

如今這一次，終於輪到《祭侄文稿》。

祭侄文稿因日軍攻陷山海關而被迫南遷，離開它的故土，從此再也沒能回來。

如今它被送去的，卻是當時逼它流離失所的日本。

侵華日軍當年沒能搶走的，如今卻被某些人雙手奉上。

歷史的諷刺有多辛辣，有時常常超乎你我的認知。

不知道下一次，又會是什麼。

中國人自己的珍寶，中國人自己不保護，就沒有人來替你保護。

中國人自己的氣節，中國人沒有能力保護，就會被拿去變成送到日本展覽的政治獻媚工具。

歷史就是當下，從來沒有消失過。每一鞭，狠狠地抽在你的臉上。

（本文考據材料均來自不鏽貓，點擊文內鏈接可查看他的大量工作，特此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