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金雕,多的是人們一廂情願的想法_風聞
物种日历-物种日历官方账号-每天一物种,带你看世界。2019-01-21 11:35
從古至今,人們對猛禽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喜愛和崇拜,似乎從來都沒有減退過。今天的主角金雕,就與人類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就是這麼酷。圖片:Rocky / Flickr
文化中的雕
仰韶的陶鷹(鴞)尊、紅山的玉鷹形珮、龍山的鷹文玉圭,標誌着從新石器時代起,各種猛禽造型的器物已經開始大量出現在日常生活當中。
左側為龍山文化的鷹文玉圭,右上為鷹紋局部放大(字是大豬蹄子乾隆刻的);右下為仰韶文化的“鴞面像”陶器。圖片:台北故宮博物院;Mountain / wikimedia
有文字記錄以來,各種典籍都不乏對“雕”的描述。《史記·李將軍列傳》中提到,“飛將軍”李廣將匈奴的弓兵部隊稱為**“射鵰者”**。《穆天子傳》中有“白隼青雕,執犬羊,食啄鹿”的生動場景。到了盛唐,詩中不僅有“寒雕射落不回頭”、“回看射鵰處,千里暮雲平”等獵捕大型猛禽的場景,也有“金雕不得擒魅狐”、“手畫皂雕擒赤狐”等人雕配合捕獵狐狸的精彩畫面。
到了宋遼時期,胡瓌[guī]的**《出獵圖》**和李公麟的《西嶽降靈圖》中也都可以找到金雕的英姿。《清宮鳥譜》更是將各個年齡段的金雕通過圖文並茂的方式進行了較為客觀的描述。
畫面中左二手持的就是金雕。圖片:胡瓌 / 《出獵圖》
此前,紅嘴藍鵲老師已經對金雕名字的由來、捕食能力、繁殖習性,以及與人的關係做了非常全面的闡述。金雕是整個北半球分佈最廣泛、適應最成功的猛禽之一,它不僅讓人心生敬仰,也留下了許多廣為流傳的故事和傳説。今天就從這些故事説起,還原最真實的金雕。
首先,關於“重生”
你或許聽説過“老鷹活到四十歲歷經淬鍊、煥然新生”的故事。
故事體現出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自我激勵精神固然美好,但真實情況並非如此。
“是的,你們想多了。”圖片:Ingo Arndt / mindenpictures
對於任何一種猛禽來説,重要羽毛(飛羽和尾羽)從脱落到長齊至少需要十幾天甚至更長的時間;爪、喙發生折損到再次長成則需要數月的時間。大型猛禽雖然基礎代謝較其他鳥類相對緩慢,但如果要在半月至數月間無法進食,也絕無維持基礎代謝的可能。而且,野生狀態下大型猛禽的壽命僅在20~30年。
一不小心就暴露了長腿和“毛褲”。圖片:Juergen & Christine Sohns / mindenpictures
其次,關於戰力
人們常喜歡將金雕、兀鷲、猛雕、哈佩雕、虎頭海雕、白頭海雕等大型猛禽的戰鬥力進行對比。殊不知,不同猛禽地理分佈不同,在不同的生態類型中扮演的角色也各不相同。所以,這樣的對比倒是有點**“關公戰秦瓊”**的意味。
比如,兀鷲碩大的體型可以使它在爭搶食物時佔得先機;猛雕生活在非洲,是非洲大陸上極具統治力的猛禽;哈佩雕分佈於南美,短圓的翼型和粗壯的腳爪能讓它們在亞馬孫雨林中捕食樹懶和猴子時擁有着先天優勢;白頭海雕、虎頭海雕則在捕魚技能上傲視“羣雕”。
聚餐中的西域兀鷲(Gyps fulvus)。圖片:Mario Modesto Mata / wikimedia
自帶“波點裝”的猛雕(Polemaetus bellicosus)是非洲最大的鷹類。圖片:Charles J Sharp
然而,這些大型猛禽之間並沒有捕食關係存在。雖然它們的翼展、身長、體重、飛行速度、爪和喙的大小等數值方面各有所長,但沒有任何一項能直接與戰力相關聯,所謂的戰力比較只能是存在於人們腦海中的YY想象罷了。
側顏帥氣、正臉懵逼的哈佩雕,也叫角雕(Harpia harpyja)。圖片:pexels;Bjørn Christian Tørrissen / bjornfree.com
白頭海雕(Haliaeetus leucocephalus)是美國的國鳥(左);虎頭海雕(Michael Pinczolits)是目前世界上平均體重最大的鷹類(右)。圖片:Andy Morffew / Flickr;Thomas Marent / mindenpictures
實際上,各種猛禽並不是無所不能,幾乎每一種都有一些技能上的短板(或者説另類)。例如兀鷲以食腐為主,主動捕食能力較弱;猛雕偏安於撒哈拉以南的非洲稀樹草原地帶;哈佩雕為了適應林間生活,犧牲了飛行速度以換取更佳的機動性;而海雕類為了抓握滑不溜秋的魚類,演化出了短粗而長滿突刺的爪子。
相比之下,金雕在速度和力量上都較為出色,食物種類豐富,因此環境適應性極強,整個北半球的崇山峻嶺、湖泊草原都有機會看到它們威武的身影。
自由翱翔的金雕。圖片:Juan Lacruz / wikimedia
當然,戰鬥力強弱這種主觀判斷,還是留給大家自己定奪吧。
最後,關於“羈絆”
時至今日,一些地區仍保留着馴養金雕的習俗。先且不論作為地方傳統的鷹獵和當前野生動物保護之間日益嚴峻的形勢,那些在熱點景區以金雕等大型猛禽作為照相留念的道具,恐怕和傳統文化扯不上半點聯繫吧。那些被長繩縛於臂套的金雕隨着旅行者的抖動張開翅膀勉強保持平衡——這不是你想要的鵬程萬里,這不過是小視頻平台中的又一個求贊而已。
一些文學作品中還有“金雕很難被馴服,一旦馴服便會絕對效忠主人”之類的描述,然而也是人們的一廂情願。對野生動物的馴養利用,僅僅是通過對食物的控制勉強使其順從,它們的天性和本能尚在,並非心甘情願受人驅使——鷹獵節上出現的金雕失控、攻擊觀眾的行為就是最好的證明。
鷹獵人。圖片:Colin Monteath / Hedgehog House / mindenpictures
《後漢書》中曹操曾這樣評價呂布:“譬如養鷹,飢則為用,飽則揚去。”現實中的猛禽也是如此,一旦再次遇到重回藍天的機會,它們將毫不猶豫地離人而去。金雕桀驁不馴的氣質,也讓杜甫寫下了這樣的感嘆:“伊鷙[zhì]鳥之累百,敢同年而爭長?此雕之大略。”
我很喜歡北大山鷹社的四句格言:取鷹之志於高遠,存鷹之心而凌雲,習鷹之性以涉險,融鷹之神在山巔。
希望在這藍天之下、羣山之巔,仍有金雕可以棲身的淨土。它們當遠離塵世的喧囂,恣情馳逐在天地間,而非束於世俗人的股掌之上。
讓它飛吧。圖片:Mario Cea Sanchez / Biosphoto / mindenpictu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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