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消耗200萬張紙，折騰式疫苗管理可以休矣_風聞

大家還記得下面這張載入中國疫苗負面事件史冊的圖片麼？

這就是長春長生問題疫苗事件中不合格白百破疫苗的批簽發合格證（批號為：201605014）。

該批號的白百破疫苗曾經被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判定為合格疫苗，但是在上市後的抽檢中發現效果不達標，被強制召回。同樣命運的還有武漢生物的一批白百破疫苗。

這説明一件事：一批疫苗獲得了批簽發合格證，並不能保證疫苗一定合格（因為國家檢定機構無法做到對每一批疫苗都進行檢測）。

長春長生問題疫苗事件中，該公司還被曝光狂犬病疫苗生產記錄造假長達4年，存在拿效價不合格的原液與效價合格的原液勾兑、修改生產日期等行為。然而，其生產出的400多批近6000萬支問題疫苗（其中肯定有被抽檢到的）實際也獲得了批簽發合格證，流向了市場，幾乎全部被接種用掉了。

這又説明一件事：有些疫苗作假，即便檢測也發現不了，批簽發合格證並不能保證疫苗不存在問題（就像過期幾天的麪包，仍然可以食用，檢測也是合格的，但從管理上來説是問題麪包）。

再往前看，2016年轟動全國的山東非法經營疫苗案件，涉案問題疫苗達200萬支，也是有批簽發合格證的疫苗，只是沒有儲存在冷藏環境下，以及流通渠道非法而已。

批簽發合格證對於規範流通渠道沒有實際作用

然而，目前《疫苗流通與預防接種管理條例》規定：疫苗收貨方每次接收疫苗時，都必須索要每一批疫苗的批簽發合格證複印件（加蓋供貨方的章）。注意，即便是同一個批號的疫苗，接收3次，就要索要3份一模一樣的複印件。這些複印件保存2年備查。

這會導致什麼結果呢？

上圖是一個門診積累的批簽發合格證，足足有13釐米厚，這些批簽發合格證純粹是應付監管部門的檢查，平時毫無價值。接種門診醫生沒有能力鑑定這些批簽發合格證的真偽，所以只是收着而已。

下圖是另一個門診收到的批簽發合格證，攤滿了整個門診，還有一摞沒法展開。

全國各個接種門診的情況大致如此。

讓我們來算一筆帳：全國有約4萬個鄉鎮，每個鄉鎮有1個接種門診，如果每個接種門診每年經手各種疫苗50個批號，那麼一年用於複印批簽發合格證的A4紙將達到200萬張，這還沒有計算疫苗生產企業、疾控中心的批簽發合格證複印數量。

一年200萬張紙，真的有意義麼？我完全沒有看出來。

一批疫苗是否批簽發合格，國家從2007年開始就在網上公示了，無需任何手續就可以直接查詢。

因為這種公示制度的存在，疫苗生產企業根本不可能把放不合格疫苗出廠，他們完全沒必要冒這種風險。即便客户再着急，他們也會等批簽發合格後才放貨。

從源頭上，我國就已經杜絕了批簽發不合格疫苗上市的可能性。可以非常肯定地説，只要疫苗生產企業敢供貨，那麼這些疫苗肯定是有批簽發合格證，且在公示網站上能夠查詢。

我國出現過未取得批簽發合格證的疫苗在市場上流通的情況嗎？我印象中沒有過。如果以前有，現在隨着監管的加強，也不會再有了。因為這種風險，企業根本無法承擔。

如果不會出現無批簽發合格證的疫苗，那麼在之後的流通過程中，收貨方為何還要複印批簽發合格證存檔呢？看上去技術是層層把關了，實則毫無必要，純屬折騰。

如果收貨方對某批疫苗是否合格有異議，自己可以去公示網站查詢。另外，可以藉助手機上的查詢工具查批號或藥品監管碼來了解這個批號的疫苗是否正常，比如支付寶裏的【疫苗快查】工具、騰訊的安心計劃、艾尼莫疫苗批號查詢系統等。

如果監管者想要了解疫苗是否合格，只需抽取幾個批號用手機查詢即可，何必看紙質的批簽發合格證呢？

考慮一種最壞的打算，紙質批簽發合格證是偽造的，疫苗接受者和監管者能發現嗎？根本發現不了。

除非與網上公示的批簽發清單進行核對，否則誰也無法確定紙質批簽發合格證一定是真的。這就像假學歷文憑完全可以逼真到以假亂真，這種造假通過網上查詢系統一查就原形畢露了。所以，直接網上查詢才是最可靠的監管手段，相關技術完全成熟。

基層為了減少紙張使用量，把批簽發合格證掃描後放在雲盤裏共享。然而，這樣做也逐漸被禁止了，有些檢查部門不承認掃描件，就是要求現場看紙質蓋章件。這難道不是徹頭徹尾的形式主義和折騰嗎？

28年，在紀念改革開放30週年大會上，胡錦濤總書記提出“不折騰”，引來與會官員會心一笑。

是啊，我相信每個中國人都對這個接地氣的説法心領神會，説明中國很多領域都存在各種折騰現象，大家熟悉又無奈。

我相信，沒有一個老百姓願意折騰和被折騰，但要改變這種現象，政府必須進行自我革命。在這方面，也確實取得了不少成績。

2017年的兩會上，全國人大代表、森馬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邱光和回憶，公司第一個總部籌建時，審批流程蓋了90多個章，最近一個產業園只蓋了不到10個章。

17，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繼續提出要做減法，“堅決除煩苛之弊、施公平之策、開便利之門”，並且認定“這是政府自身的一場深刻革命，要繼續以壯士斷腕的勇氣，堅決披荊斬棘向前推進。”

總之，中央政府已經充分意識到官僚主義和折騰之風的危害性，然而我們這個行業的某些決策者還處於後知後覺狀態。非但不願意化繁為簡，還要層層加碼，與中央的精神背道而馳，美名其曰加強監管。這些決策者們，該醒醒了。

我認為：批簽發合格的疫苗才能上市流通，這一點毫無疑問，任何違反底線的疫苗生產企業必須被嚴懲。在上市流通過程中，默認疫苗合格，完全不需要將批簽發合格證層層複印存檔。如果需要確認某批疫苗是否合格，通過網上查詢來解決。

正在徵求意見的《疫苗管理法（草案）》，沒有理由不體現上述內容。全國5萬名疾控中心和接種單位的疫苗管理人員，你們應該被解脱出來，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