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些事兒(五)——聖誕那些事兒_風聞
吕华阳-公众号“夜语春秋”作者2019-01-24 16:33
(來源:微信公眾號“夜語春秋”)
説起來,“聖誕”這個詞兒,以前並不是歸那個紅帽白鬍子老頭的,大凡是配廟享香火的,過生日那天基本都擔得起“聖誕”二字。大到太上帝君,小到巷陌城隍,過生日那天,總會有一張黃紙貼在廟宇附近人流興旺的地方,恭請各位善男信女前往某廟或某觀燒香供奉——當然,供奉是不可能白供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白供奉的,往功德箱裏投上個幾塊錢,總能換來幾個不甚時令的果子乾或者小塊的點心,多少放一邊,解個悶兒也是好的。
後來日漸大了,市裏也蓋了個天主教堂,不過一樓除了正門,餘下全是鋪面,從牙醫到商店一應俱全,倒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中國特色”。只不過再説起“聖誕”的時候,已經漸漸不再在前面綴上諸如“二郎顯聖真君”之類的前綴,變成了特指被釘在十字架上那位的生日。
彼時自然是不知道“上大人洋先生”們如何過聖誕的,於是便紛紛走上街頭,主幹道兩側變成了臨時的市場,從小姑娘喜歡的塑料面具,到小小子喜歡的擦炮,再到吃喝零嘴,什麼攤子都有,人們歡笑着挑選購買,倒也有些新年的熱鬧氣象,間或有幾個頑劣的小子,拿着摔炮與擦炮到處扔,引得小姑娘尖叫追打,有那倒黴的被揪住,往往引起一片鬨笑。
擠到教堂門口,便看到一年到頭也不見進去幾個人的教堂擠擠挨挨竟是佔滿了人,彼時仗着身量輕便,三鑽五繞跑到前頭,便見頭頂掛着一個紅色條幅,上面寫着“今日聖物小黃鴨”,下面有個穿着黑袍的男人講着些什麼,地下鬧鬧哄哄也聽不甚清楚,只記得每個一段時晌,那男人便歇一會,兩側一羣穿着白袍和,護士一般地女人就會跟着不知哪來的音樂聲張嘴,模模糊糊傳來一陣陣像是歌兒又像是戲的聲響。
有那曉得行市的,便為周圍的人講解,何為聖物——就是有個白鬍子紅衣服的人,從二樓往下扔玩具,那玩具便是聖物。我趁機奉承他,知道這麼多,定是信了此教的。
“嗤,誰耐煩信他!不過就是想搶個玩具給家裏娃娃玩罷了!”
他説話的時候,聲量大了些,引得旁邊坐在長條椅上的幾個抱着一本厚書,神態虔誠地老嫗,露出了雜糅着厭惡,悲憫以及糾結地表情。當時年歲小,也不知道那幾位為何不説話也不起身,只是露出了那樣地神情,便天真地以為,她們只是嫌吵鬧卻又無處去,想起身又怕教人佔了座位罷了。
鬧鬧哄哄地捱到十二點,果然見到一個紅衣服白鬍子的人——後來我才知道,那人的白鬍子是假的——在二樓開始拋灑玩具,眾人歡呼着去搶那玩具,我卻因着個子矮小,終究一個也沒搶到,只得悻悻地離去了。
後來年歲繼續見長,當年張口閉口便是上大人洋先生的人愈加少了,倒是歡喜當中國人的愈加多了,於是便有人提出,不可過聖誕,那是洋人洋教的節日,只是這大街上,真有幾個是為了紀念十字架上那位而過聖誕的呢?不過就是想找個藉口去買些東西,尋個地方與朋友坐坐,亦或者與異性伴侶尋個魚水之歡的由頭而已,想來外國的聖誕節並不吃蘋果與餃子,外國的天主教堂也不會貼福字與對聯,外國人對天主的敬奉也不會是水果與三牲——當一個節日已經開始按着中國人自己的想法與習俗去慶祝的時候,那麼糾結於他來自於哪裏,卻多少有些吹毛求疵之嫌了。
畢竟,一個虔誠的信者,想來是不會用魚水之歡來慶祝自己信仰的神的誕辰的。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