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的邏輯——二戰時希特勒的決策歷程7_風聞
一头雾水2018-微信号:Cz_1121_692019-01-28 02:18
曼施坦因與黃色計劃
當黃色方案下發給各級指揮官時,時任A集團軍羣參謀長的曼施坦因認為這個軍事行動並不高明。他認為根據這個方案,盟軍在比利時被擊敗後,就會向法國國內方向撤退,並且重新組織起防禦。德軍的下一步軍事計劃,想要佔領英吉利海峽的大片領土,就未必能夠達成。德軍很有可能被阻截在索姆河以北的地區,就像一戰一樣,這樣有限的勝利,並不足以讓希特勒取得英法的和平。
曼施坦因認為,應該發揮普魯士德意志軍事學派的傳統,注重殲滅敵人有生力量,而不是尋求佔領多少地盤。他計劃入侵比利時東部和盧森堡之後,在比利時和荷蘭發動牽制性進攻,吸引英法軍隊中最精鋭的部分北上,從後法比盧三國交界處的阿登山地進行突破,抄下英法北上軍隊的後路,然後和北路一起圍殲他們。一旦消滅這支由法國最精鋭的部隊和絕大部分英國遠征軍之後,那麼下一步軍事計劃就容易的多了。
當時曼施坦因所在的A集團軍羣司令部位於科布倫茨,剛好被認為當時德國最專業的坦克指揮官,第19裝甲軍軍司令海因茨·古德里安正在附近的酒店。曼施坦因徵求了第19裝甲軍軍長古德里安的意見,古德里安認為路途比較困難,但如果組織得當,他的裝甲部隊是可以穿越阿登山區的。於是曼施坦因邀請古德里安參加這個方案的制定,兩個越研究越有興趣,最後兩人得出的結論是,要幹就要幹一次大的買賣,他們計劃要把2/3以上的裝甲和摩托化部隊集中到一個攻擊方向上,一旦越過阿登山區,不是立即北上尋求圍殲英法聯軍,而是向西做一次大膽橫向穿插,一直打到北海之濱的敦刻爾克,封堵英法聯軍的退路,讓他們陷入崩潰和混亂之後,在進行圍殲。於是曼施坦因重新制定了黃色方案,並得到A集團軍羣司令倫德施泰特的支持,上交給陸軍參謀本部。
陸軍司令勃勞希契和總參謀長哈德爾非常討厭這個計劃,認為讓4萬多輛坦克和各種軍車穿越崎嶇的山路過於冒險,而且橫穿法國北部的行軍會形成一個300公里寬的側面,他們的側翼和後勤補給很容易被來自巴黎方向的法國預備隊切斷。於是把方案駁了回去。但是倔強的曼施坦因稍是修改後,又再次呈交上來,然後又被駁了回去。經過幾輪拉鋸戰之後,勃勞希契和哈德爾決定把曼施坦因從集團軍羣參謀長的位置上調開,去指揮一個軍。這個調動屬於平調,但是實際上卻讓曼施坦因從此沒有辦法把他的意見直接上交給陸軍本部。
但是勃勞希契和哈德爾不知道的是,這份計劃其實早就進入了希特勒的最高統帥部,因為提出這個方案的人叫埃裏希·馮·曼施坦因,在軍事學院開始,他就有金童的稱號,是公認軍事天才,早就名聲在外。總參謀長威廉·凱特爾多次推薦曼施坦因進入最高統帥部工作,希特勒身邊的一個軍事副官也非常推崇曼施坦因,所以這個軍事方案早就被希特勒知曉。希特勒雖然非常賞識這個計劃,但是他需要的時間,德國越早發起進攻,那麼勝算就越高,拖得時間越長,那麼英法的軍備水平就越充足,而且俄國的斯大林翻臉的機會就越大。所以他不希望推翻整套計劃,重來一次。
就在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的計劃將要被打入冷宮的時候,一個意外挽救了這個方案。
梅赫倫事件
1940年1月9日晚上,在明斯克德國空軍基地的一次軍官晚會上,第7空降師作戰科長赫爾穆特·賴因貝格爾向他的朋友——基地司令埃裏希·霍恩曼斯訴苦,説他明天急着去科隆參加一次軍事會議,但是冬季這個地區的火車卻經常晚點,如果遲到的話會被上司責罰。然後後者很夠朋友的説,他明天打算駕駛一架Bf-108型教練機去科隆探親,順道可以帶上他。但是這位基地司令不知道的是,他的這位朋友要參加的是一次高級別的軍事會議,他的公文包裏面帶着一份黃色方案中關於空軍的全部命令彙總,通過這個方案盟軍就能推測出德軍的幾乎全部作戰意圖。
第二天早晨,兩個人駕着一部沒有無線電的老舊教練機起飛了(因為是公機私用自然沒什麼好貨色輪到他們),半路起了大霧,飛機迷失了航向,飛入了比利時東部的梅赫倫地區。當他們降低高度企圖觀察地形時,五十多歲的基地司令由於久疏戰陣,操作失誤飛機一頭栽入一片農田裏。他們出去問路,當從當地農夫口中得知掉了比利時境內時,大驚失色。作戰科長就要燒燬自己的公文包,但是悲催的發現自己打火機壞掉了(也許是天氣太冷,舊式煤油打火機好出現這樣的問題)。無奈之下,又跑去農莊借火(當地人也説德語),當他最後把文件平鋪在地上準備燒時,比利時的邊防警察趕來把他們俘虜了。
在被帶到鎮上的警察局之後,作戰科長趁看守不備,突然抓起桌上分揀的文件,塞進了火焰熊熊的壁爐。然後看守把他撲倒在地上,把被點燃的文件和他那隻嚴重燒傷的手一起拉了出來。到了這個時候,任何人都能看出,被繳獲的文件意義非同尋常,文件的殘片被迅速送到了布魯塞爾比利時軍隊總參謀部,並立即組織人員進行翻譯,並把解讀出的內容通報給了法、荷、英三國政府 得知作戰計劃幾乎被比利時人完整獲取,希特勒又急又怒,他下令立即發動進攻,但是被參謀們制止了。經過一段時間考慮後,希特勒最終在1月16日傍晚下令:無限期推遲進攻,重新制定計劃。2月13日,在希特勒的一個參謀安排下,希特勒借口為幾位新任職的軍長舉行一場宴會為名,和曼施坦因見面。在宴席上,曼施坦因詳細的向希特勒解釋了自己作戰計劃的各種細節,希特勒非常滿意,下令陸軍總參謀部以曼施坦因計劃為藍本,重新制定黃色方案。
儘管有希特勒的支持,但陸軍參謀長哈爾德還是把曼施坦因的計劃改的面目全非,再次變成一個平庸又保守的軍事計劃。一種説法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是,在陸軍總部掌權的大部分都是保守派的將領,哈德爾本身也反對這種激進的作戰方案。另一種説法是,因為哈德爾當時正在參加一場叛亂,一批貴族出身的舊高級軍官們正在密謀逮捕希特勒。他們認為之所以和英法沒法達成和平的最主要障礙就是因為希特勒的存在,西方因為反對希特勒,而不想和德國開展談判。如果在德國拔出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那麼他們和英法之間就沒有“語言障礙”,可以進行一場“紳士之間”的交流。正式出於這種原因,哈爾德不希望對英法聯軍進行一場足以毀滅對方的殲滅戰,而只是希望能夠進行一場有限的“防衞性進攻”。
當看到哈爾德上交的新計劃的樣子後,希特勒勃然大怒,計劃被退回重新修改,並且希特勒決定這次親自監督整個修改時過程。正式因為希特勒在這個過程中一次又一次的支持以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為首的新派將領們的主張,最後黃色計劃才能以後來的面貌出現,可以説法國戰役的最後成功,希特勒功不可沒。
卡納里斯
對於梅赫倫事件得到的情報英法統帥機構將信將疑,他們懷疑這有可能是一個苦肉計,德國特意把一份假的作戰方案散佈給他們,然後實際上是要從另外的方向發起進攻,尤其是英國人更加多疑,因為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在一戰時的中東用過,二戰時也經常用這種伎倆來干擾德國統帥部的判斷。但是比利時不得有失,這是英國人為這場戰爭定下的底線,因為這會讓英倫三島暴露在德國空軍的轟炸下。所以甘末林只好下令法比邊境的四個集團軍進入一級戒備狀態,雖然準備進入比利時。
幸運的是比利時人仍然在心存僥倖,他們認為這個可能是一個假情報,或者即便是真的,那麼德國也會重新制定新的計劃,這樣比利時就可以擺脱戰爭。他們甚至還懷疑,這有可能是英國情報機構玩的鬼把戲,目的是把比利時拖入戰爭中。
即便今天,歷史學家仍然在猜疑這起事故是不是有意而為,因為整個過程實在是一個很低級的錯誤——兩個德國空軍少校,在一次公機私用的活動中,把帝國最高軍事情報扔在了比利時的一個小村莊上面。歷史學家們懷疑這次事件和當時在德國內部進行的反希特勒秘密組織有關係,懷疑的目標直指德國軍事情報局長威廉·弗蘭茨·卡納里斯。
卡納里斯出身在一個顯赫的資產階級家庭,這個家庭的成員習慣於在世界各地來來往往,打理在各地的各種投資和生意,他們家族的血管裏流淌着法國、意大利和希臘等很多不同國家和民族的血液,是一個典型國際資本家。用用希特勒的話來講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藍色國際”成員。“這些人有時候在法蘭克福、有時候在巴黎、有時候在倫敦,或者在紐約和維也納,他們在哪裏都像在自己的家裏一樣輕鬆愉悦,這些人是典型的國際居民,這樣的人會愛德國嗎?不!不會!”
但是在1935年初的時候,希特勒恰恰把德國最重要的情報組織交給了這樣一個不可能愛德國的人掌管,這其中有好幾個因素決定了了這次錯誤的任命。
首先,按照傳統,德國軍事情報局長應該由海軍情報機構推薦,因為它需要經營着一個龐大的海外秘密組織,用來協助和補給在海外從事破交作戰的德國軍艦和潛艇。所以當海軍司令雷德爾推薦來的,當時希特勒權勢仍然不穩定,他需要軍隊支持,所以他不能駁海軍的面子。而且如果他拒絕接受這個推薦人選,那麼他只能接受來自陸軍的推薦,這是更不願意看得的情況,因為在長刀之夜取締了衝鋒隊,到空軍和黨衞軍羽翼豐滿這段時間裏,德國的舊軍事貴族們又趾高氣昂起來,讓希特勒非常不爽。用希特勒的話來説,“我們的陸軍的是反動的,海軍是信奉基督教的,只有空軍是可以信賴的。”
(解釋一下:所謂海軍是信奉基督教的意思是,海軍高級軍官大多數都出身在商業資產階級家庭,這也是那個時代的一個特點,陸軍軍官出身地主家庭,海軍軍官出身商人家庭,在英國也有“託利黨的陸軍,輝格黨的海軍”。而基督教是代表普世價值,這些人都有很多海外關係,所以希特勒認為這些人不可信賴。納粹黨希望能夠復興日耳曼的民族神祗崇拜,用奧丁和托爾代替耶穌基督,希姆萊還招來一個自稱古日耳曼薩滿後裔的神棍來設計宗教儀式,但是設計出來的儀式卻明顯仿照天主教的。)
其次,卡納里斯在年輕時是軍隊中一個激進的右翼人士,他堅定的反對德國社會民主黨和布爾什維克主義,在這項事業上,卡納里斯和德國納粹形成了很短暫的同盟,在1933年時他的海軍情報機構幫助納粹黨獲取了很多重要的政治情報,所以希特勒對這個人有一定印象,而且印象還不錯,這也是希特勒選人用人的習慣,藉助於直覺,但是後來證明他的這次直覺是個嚴重的錯誤。
第三點,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幹收集海外情報這一行,就需要這種國際家庭裏出身的人選,他們必須熟悉各種海外情況,在各國都有很廣的人脈,可以和各個國家的人打交道,發展情報組織。當時德國軍事情報局百廢待興,正是需要這種人物。這一點希特勒的納粹德國天生就不利,而英國就天生有利,因為這樣的國際居民們不會愛自己的祖國,但是一定會愛一個以維持自由世界秩序為己任,並且願意為了保護自由世界犧牲自己的大帝國的國家。
卡納里斯上任之後,工作卓有成效,很快就建立了一支很有規模的國際間諜網,希特勒尤其是對他在西班牙內戰期間的工作大為讚賞。
在希特勒的新任和放權下,卡納里斯把德國的軍事情報局經營成自己的獨立王國,情報局的高級主管全部都是由他一手選拔任用,卡納里斯選拔主管人員的首要原則就是要符合階級要求,必須是出身高貴具有工資以外收入的紳士。靠着這種階級的凝聚力,卡納里斯的情報局變成了納粹德國中一個密閉的堡壘,內部沒有任何有效的審查機制。
當1939年9月,英國對德國宣戰之後。卡納里斯召集他在情報局高層的黨羽們,毫無顧忌對他們宣佈説,“在未來的這場戰爭中,如果德國戰敗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但是德國戰勝,那麼無疑將是一場更大的災難,所以德國軍事情報局在戰爭中的主要工作就是促使德國的戰敗。”
從蘇台德事件開始,卡納里斯率領的情報局就有組織的向外泄露德國軍事和外交機密,來自卡納里斯的情報和用於破譯德國恩格爾密碼機的“超級機密”系統是盟軍最主要,也是最可靠的兩項情報來源。而且這種來自內部的無情破壞,往往混繞了德國反情報機構的視聽,讓他們無法判斷出到底是德國的電傳密碼機的技術被攻克了,還是由於內部出現了叛徒。德國在1942年到1943年,好幾次都嚴重懷疑盟軍具備了破譯恩格爾密碼機的技術手段,但是最後直到1944年才正式確認這個事實,這時盟軍在諾曼底登陸,德國工業遭到大規模轟炸,已經喪失了繼續作戰的能力。
貝格勃勞啤酒館爆炸案(上)
11月8日是納粹黨神聖的日子,在1923年的那一天,這個草創的德國南部小黨發動了啤酒館暴動,對資本主義和布爾什維克主義打響了第一槍。在希特勒掌權後的每一年裏,都會在慕尼黑舉行盛大的紀念活動,但是今年由於時局緊張,慶祝活動被縮減,而且取消了户外徒步遊行的活動——在往年的這些活動中曾經出現了企圖刺殺希特勒的事件。但是希特勒認為仍然要到當年舉行暴動的貝格勃勞酒館,參見每年一次的納粹黨老戰士聚會,通常他會發表講演,然後和當年參加暴動的老戰士們喝喝啤酒,聊一聊當年的崢嶸歲月。不過希特勒不知道的是,一個人名不見經傳的正在計劃在哪裏刺殺他。
這個人叫喬治·奧爾格·艾爾塞,細木工兼鐘錶匠,是雙手非常靈巧的人。他性格內向,沒參加過任何政黨,平時也不熱衷於政治,所以並不受德國秘密警察的注意。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幾乎和政治絕緣的人,卻1938年夏天的時候,他萌生了殺死希特勒的念頭。和很多企圖刺殺希特勒的人一樣,選定每年的“啤酒館暴動”紀念日都是一個好的選擇,因為總會舉行很多固定的儀式。他選擇了在貝格勃勞酒館安裝炸彈的方法。
艾爾塞用一年時間作準備,他從一家兵工廠偷偷運出110磅烈性炸藥,在一家採石場弄到甘油炸藥和引爆裝置。1939年8月,艾爾塞搬到慕尼黑,每晚裝扮成一名酒客來到慕尼黑貝格勃勞啤酒館查看環境。啤酒館既是南德居民飲酒社交的地方,也往往是舉行會議的場所,所以都配有講台。艾爾塞選中了講台背後的柱子作為安裝定時炸彈的位置,然後接連幾個晚上在酒館清場的時候,他偷偷躲在一個角落裏隱藏着,等到夜深人靜開始工作。他用特種鋸子小心翼翼的鋸開柱子的木頭表面,把裏面的木頭芯摳出來一部分,然後把木頭表面的部分裝了以上摺頁,偽裝成完好無損的樣子,實際上已經是一個活動的小門在柱子上。
到了11月7日,艾爾塞再次故技重施,在酒館清場的時候留在裏面,趁着夜深人靜將一個用鐘錶定時的炸彈裝在活門裏面。按照慣例,希特勒都是晚上9點開始演講,所以爆炸的設定在設定為9點20分。但是在8日晚上,慕尼黑突然起來大霧,機場被封閉,需要當晚返回柏林的希特勒只好選擇乘速度更慢的火車作為離開慕尼黑的交通工具。所以他8點30就開始演講,到了9點07分,講演結束後,也沒有留下來喝酒,和老戰士們簡短的寒暄後,於9時12分匆匆離開了會場。8分鐘後,埋藏在演講台後方的炸彈爆炸,當場炸死8人、炸傷63人。傷者包括愛娃·勃勞恩的父親在內,他借到一枚沒有參加晚會的老戰士黨員證,混了進來。
爆炸發生後,黨衞軍保安處立即認定是在英國情報組織的指使下,國防軍高級軍官們做的——實際上他們也確實在策劃刺殺希特勒。在希姆萊的強烈要求下,兩名英國軍情6處的高級特工被從荷蘭綁架過來,在此之前,海德里希的保衞處特工裝扮成國內反希特勒勢力的接頭人和他們進行聯絡,企圖摸清國內反希特勒分子的成員和組織,他們一度已經贏得了對方的信任,並且開始逼近包括卡納里斯在內的黑色樂隊成員的犯罪證據,但是就此完全前功盡棄。在綁架發生後的幾個小時後,德國南部邊境上,真正的作案者在企圖偷渡到瑞士的時候被捕,從他的行李了搜出了一份定時炸彈的設計圖紙,並對刺殺事件供認不諱。
貝格勃勞啤酒館爆炸案(下)
貝格勃勞啤酒館爆炸案是典型的獨狼式襲擊,恐怖分子一人作案,動手能力強,不需要外人協助。作案人性格內向,平時不是政治活躍分子,不受安全機構注意,但是往往這種人最容易做出驚人之舉——那些經常上街遊行的人小打小鬧可以,到了關鍵時刻往往就慫了。
最令人着迷的是,這個艾爾塞為什麼起了要殺死希特勒的念頭。艾爾塞給出的理由有兩個,第一,他認為希特勒危險的政策會讓德國捲入世界大戰,他不想看到戰爭。第二理由是,在希特勒的經濟政策下,他的收入變得比魏瑪時期更少了。因為他主要服務於社會上的高收入階層,但是希特勒對這些人徵收重税,導致他的客户消費能力變低。後者可能是一個更重要的理由,因為他的技術需要長期的實踐訓練,而且無法通用,如果你是鉗工、車工或者焊工,可以在很多行業裏的找到就業,但是細木工和鐘錶匠不行。當你看到所有人的生活都變好,唯獨自己似乎社會拋棄,自然萌生一種極端思想。
這是人類政治思潮產生的現象,先從自己的個人利益出發,然後需要尋找一個大義名分,讓自己的思想符合社會道德標準,最後他會自我催眠,讓自己以為是為了某種偉大的事業進行鬥爭,這時候他的大腦會不斷增加腦啡肽的分泌,讓他興奮和勇敢,最後他會因為腦啡肽上癮,在大腦中形成一個固定的激勵迴路,而分不清到底自己的是為了私利還是大義。
這種生理機制是生物學上進化產生的一種有利於生物羣體生存的機制,但是對於不同的人,他們分泌腦啡肽的速度有很大差異,在大腦中形成激勵迴路的速度也不同。人類歷史上那種最無私忘我的人往往都是那些腦啡肽分泌更多,形成激勵迴路更迅速的人。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民族事業的希特勒無疑就是這種人,那元首那神壇上光輝偉大的形象之下,我們仍然可以從他的早年經歷中找到把他引向這條道路的那個“小我”。
他早年希望能成為一個著名的畫家,或者一名偉大建築師。當這條道路走不通的時候,他才選擇了從事政治,而藝術和政治是當時他那種出身底層的青年人唯一可以爬上社會上層的兩條道路。當他一次次講演,在台下爆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中,他完成了自己的蜕變,又一個追求個人飛黃騰達的普通人,變成了決心把自己全部的全部都獻給民族事業的超級英雄。
我們不妨做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當年希特勒成為一名著名的畫家,賺了很多錢。後來另一個人成為德國元首,也執行和納粹同樣的經濟政策,富人們的收入縮水,希特勒的畫賣不出去,那麼希特勒會不會成為一名偉大的反納粹戰士?
歷史上的超級英雄不論他們效忠於什麼樣的信念,他們往往都有一種相似的特質,那就是善於自我催眠的同時,也善於給周圍的人催眠,這種人具有一種天然的忘我和感染他人的能力,在加上一定的天賦和領導組織能力,那麼他就能被時代鑄造成一種歷史永恆的符號。
毫無疑問希特勒就是這種人之一,他是天生的英雄胚版,只要時代給予他機會,那麼就能成為一種超級英雄。至於這樣的英雄人物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看待世界,往往是他的個人出身和經歷所決定的,本質上歷史是經濟和社會結構發展的一種必然規律,但是他往往也擁有一些偶然性,這種偶然性中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哪個階級能產生希特勒這樣的超級英雄。如果我們把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或者納粹黨內的競爭者斯特拉塞爾放在希特勒的位置上,那麼他一定無法做出如此史詩般的功業。如果希特勒是一個容克軍官的話,那麼在1933年接管魏瑪政權的人就一定不是納粹。
希特勒出身在一個平民家庭,這對於絕大多數的德國普通老百姓來説是一個幸運,也是他們的不幸。因為這種底層的出身,窮人們的憤怒、嫉妒和缺少政治教育的特點,在鑄造這個超級英雄的過程中,融入了太多偏見,這些在普通人身上也許不太容易發生問題的東西,在希特勒的位置上就會產生非常巨大的缺陷,這種缺陷會最後會導致他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
當在專列上得知了爆炸案之後,希特勒沉默了很長時間,臉色陰晴不定,最後,他變得更加卓信自己是被命運選中的那個人,為德意志建立一個千年帝國的英雄人物,他聲音沙啞的説“現在,我心滿意足了!我比平常離開貝格勃勞酒館早,這正是上帝的意旨。上帝有意幫助我達到目標。”
資源戰爭
在經過法國軍方人員的再三解釋後,新加入內閣的海軍大臣丘吉爾終於明白,法國陸軍並不是自己原來想象的哪個規模龐大、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世界最強大陸軍。而英國陸軍也正在擴編中,在1941年甚至1943年以前,盟軍根本沒有足夠的地面力量和德國抗衡。但是丘吉爾認為,如果就這樣坐在防線後面傻等着是非常愚蠢的。為此,他再次提出了英國曆史上的所謂**“邊緣戰爭”**政策,利用一些在一些邊緣的局部戰場投入兵力,削弱德國獲取各種資源的能力。
他大膽的提出了在巴爾幹半島投入兵力,以親英的希臘政府為依託,聯合南斯拉夫、羅馬尼亞,佔領保加利亞,並脅迫土耳其。他認為巴爾幹的羣山足以遏制德國的裝甲部隊,對守軍非常有優勢,英法可以在沒有裝備優勢的情況下據守巴爾幹。這一招不僅可以讓德國南路門户洞開,而且可以讓他們無法從羅馬尼亞獲取原油——後者是德國目前最重要的石油供給國之一,並且盯住意大利的墨索里尼,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然後通過對土耳其施壓,讓他們參戰,盟軍可以通過土耳其進攻蘇聯的高加索佔領巴庫油田,徹底斷絕德國的石油供應。
但是英法政府和軍隊中都沒有人響應這個計劃,這似乎是他一戰擔任海軍大臣時策劃的愚蠢的加里波利戰役的翻版——丘吉爾自稱是政治家、軍事家、歷史學家的跨界性人才,但是實際上他只不過是一個喜歡誇誇其談的政客和通俗歷史讀物的作者,他對歷史的發展進程的理解,總是比現實慢一拍。一戰時他仍然按照19世紀的觀點看待奧斯曼土耳其,認為只要開出大英帝國的艦隊對着伊斯坦布爾一陣猛轟,然後派出海軍陸戰隊,就可以把他們的蘇丹從皇宮裏揪出來,然後用刺刀逼迫他簽訂停戰協定,並且割地賠款。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當時的土耳其軍隊已經在經歷過好幾輪改革,裝備了德國提供的武器,並且受到德國軍事顧問團的嚴格訓練和指揮,士兵軍官受到民族主義的愛國教育,無論是裝備、訓練、指揮還是士氣都今非昔比。
在丘吉爾的煽動下,英國內閣的公子哥們都表示贊同,唯獨軍需大臣勞合·喬治堅決反對,認為這次如此草率的行動必敗,結果被他不幸言中。英國遠征軍在幾乎沒做任何軍事計劃的情況下就開向土耳其海峽,由於沒有這裏的軍事地圖,臨時給各級軍官發放了一批君士坦丁堡的旅遊指南作為參考,底層的無知士兵們更是樂觀,認為這次進軍可以和19世紀入侵印度和中國媲美,第一批登陸的部隊有可能在金碧輝煌的蘇丹王宮裏搶到值錢的戰利品,甚至可以抓住幾個后妃快活快活。
在企圖駛入達達尼爾海峽時卻發現海峽已經被水雷封鎖了,在沉沒一艘戰列艦後,英軍只好選擇在地形複雜的加里波利半島登陸。聞訊趕來的土耳其軍隊依據地形拼死抵抗,把英軍登陸部隊封堵在半島頂端的一小塊地方不能動彈,凱末爾因此一戰成名。一個月之後,德軍座着火車趕來,英法聯軍也增兵支援,小小的半島變成了佈滿機槍、戰壕和鐵絲網的典型西線戰場,英法澳新後來在這裏死傷了25萬人後不得不撤退。由此教訓之後,丘吉爾依然死性不改,反而有了一種巴爾幹情結,後來他成為一把手之後,再次把一大批英軍在這裏送入虎口。
經過討論之後,在各種邊緣戰爭的方案中,有兩個脱穎而出。其中一個是從南路經過伊朗進攻南高加索,佔領巴庫油田,這裏提供了俄國80%和德國40%的石油供應,打下它,德俄都會面臨缺油的危機。而且可以趁機佔領伊朗,這些伊朗人正蠢蠢欲動的和希特勒互相勾搭,企圖擺脱大英帝國的“保護”。為此,已經退役的法國前總參謀長魏剛被重新召回現役,派往敍利亞組建盟國的“東方軍團”。
另一個方案是從北路入侵挪威和瑞典,在挪威港口納爾維克登陸,然後向東進入瑞典北部的鐵礦石中心基律納,這裏提供了德國70%的鐵礦石供給。當然入侵挪威和瑞典不同於伊朗,需要找到一個藉口,幸運的是斯大林給了英法這樣的藉口。俄國人入侵了芬蘭,打了一場冬季戰爭。芬蘭向所有的國家求援,英法決定假意在輿論造勢,説英法決定派軍隊支援芬蘭,但是德國人封鎖了波羅的海的入口,所以英法需要取道挪威和瑞典北部,如果這兩個國家拒絕,那麼就是在和自由世界作對,英法就有利由入侵他們。如果他們同意借道,英法軍隊也不會去芬蘭和俄國人作戰,而是一到基律納附近就迅速佔領它,然後在整個戰爭中都賴在哪裏不走。
鐵礦航路
20世紀初,隨着在瑞典的北極圈以內發現了大量的優質鐵礦石 ,基律納這個無名之地一下子進入了國際地緣政治的視線之內,它成為德國的主要鐵礦石供應地。但是這裏緯度極高,波羅的海的口岸每年有半年時間都處於冰封狀態,所以鐵礦石要轉運到挪威的納爾維克——這裏浸潤在北大西洋暖流中,是終年不凍的港口。在整個1939年到1940年的秋冬季節,德國的鐵礦石運輸船,都在這裏忙忙碌碌,他們狡猾的緊貼着挪威的海岸線航行,位於12海里領海線以內,因而受到同為日耳曼國家的挪威的主權保護。進入這裏很可能與挪威海軍發生衝突。
新任海軍大臣丘吉爾建議,在挪威海岸線上佈雷,把德國運輸船逼到公海上來。但是在別人領海內佈雷,本身就是侵犯挪威主權。如果是在1918年以前,這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在一戰以後的制定的新的國際規則中,老邁而疲憊的大英帝國也不得不服從於新興的美帝國關於**“自由航行**”的主張。按照這種主張,只要不是運輸武器,在交戰過程中,中立國船隻有自由航行和與任何國家做買賣的權利。
美國的自由航行政策本身就是對英國海權的一種否定,任何一個具有海上霸權的國家都要行駛一種對敵對國家進行海上封鎖的權力。而對於美國這種習慣於發戰爭財的國家來説,允許海上封鎖就意味着他沒生意可做,在拿破崙戰爭時,美國在戰爭中和交戰各方做生意,賺到大筆的金錢,為了捍衞這種權力還在1812年和英國打了一仗。當然現在的美國人也不這麼認為了,因為現在海上霸權位於他們的手裏。但是在1939年的時候,美國仍然是海上自由航行的主要捍衞者。為此英國內閣猶豫不決,不想為此觸怒美國人。
同時北方的邊緣戰爭的計劃也不順利,在整個1939年到1940年的冬天,英法的主要工作都是加強比利時邊境的兵力,防止德國突然越過比利時打過來,直到2月份才有多餘的精力和兵力用來計劃對挪威和瑞典的入侵,然而在三月初芬蘭人戰敗了,被迫給俄國割地求和,這樣就沒有了入侵的藉口。
幸運的是,發生了阿爾特馬克號事件,為入侵挪威提供了新的藉口。阿爾特馬克號為德國海軍供應船,戰爭爆發時它伴隨着德意志級袖珍戰列艦“海軍上將斯佩伯爵”號位於海外,開始四處襲擊英國運輸船,後來在阿根廷領海內“海軍上將斯佩伯爵”號被英國艦隊包圍被迫自沉,但是阿爾特馬克號卻逃了出來,船上還裝載着300名被俘虜的英國船員,該船在大西洋隱匿近兩個月。1940年2月該船繞經冰島-法羅羣島航線駛入挪威領海,企圖沿着這裏前往德國。
英國要求挪威交出這條船,但是挪威當局援引美帝的“自由航行”條約,認為船上沒有武器,享有交戰時期的豁免權。在丘吉爾命令下,大批英國軍艦強行闖入挪威內海,搜捕這條船。英國在挪威領海內多次遭到炮艇的阻攔,但是最後憑藉人多勢眾,還是在阿爾特馬克號駛入德國空軍航程內之前,把它俘虜了。
後來英國聲稱當時的阿爾特馬克號上裝有兩門20mm機炮和4挺7.92mm機槍,不符合豁免條例。但是根據德國倖存的船員們的説法,他們到了挪威領海後,就把所有的武器包括手槍都扔入海里。挪威方面也證實了這一點,因為先後三批挪威海軍人員上艦巡查是否攜帶武器,如果甲板上裝着20mm機炮的話,他們不可能看不見。此外,後來登艦的英國海軍突擊隊員的説法也佐證了船上沒任何武器的説法,因為他們沒有遭到到任何火器的還擊,只有一人受傷,而且還是和德國海員廝打時扭傷了手臂。
不過英國認為,因為阿爾特馬克號裝載着300名在交戰中被俘的英國船員,是從交戰的戰場上歸來,所以無論是否有武器都應該列入交戰船隻,挪威庇護德國軍艦,並且多次派出炮艇阻攔英國軍艦追擊阿爾特馬克號,已經不屬於一箇中立國的行為。丘吉爾認為光這一點就有足夠理由入侵挪威了。
到了三月底,盟軍關於入侵挪威的計劃已經制定出來,這個計劃和後來德國的計劃驚人的相似,他們計劃在納爾維克、特羅姆瑟、特隆赫姆、斯塔萬格五處挪威港口同時登陸,其中納爾維克是主力部隊,要繼續向東南方向挺進,以地圖錯誤為名,越過瑞典邊境佔領基律納。
入侵挪威的賽跑
與此同時,希特勒也在緊張的注視着來自挪威和瑞典方向的動靜。早在1939年10月的時候,德國海軍總司令雷德爾海軍上將就建議希特勒應該設法佔領挪威,這不僅可以保證冬季鐵礦石運輸安全,而且為德國海軍的破交作戰提供了更多的活動空間。因為德國海軍在大西洋沿岸只有漢堡和威廉港兩個錨地,而且都擠在一起,很容易被英國海軍監視,這也是一戰時德國海軍陷入被動的地理因素。如果能夠佔領挪威,斯堪迪維納半島上大批峽灣地帶都可以作為海軍的基地,然後整個北方的航線都對德國艦船敞開。
但是希特勒否決這個提議,他認為北歐國家目前的中立狀態對德國更有好處,德國目前主要工作是在西線發起一場決定性的地面進攻,不應該分散兵力。12月時,挪威國家統一黨主席吉斯林秘密訪問柏林,對希特勒表示,挪威人民渴望實行德國式國家社會主義制度,並且願意在戰爭中幫助德國。希望德國能夠提供軍事和經費援助,幫助他的國家統一黨在挪威發動政變。但是希特勒再次拒絕了提供軍事援助的,只是給了吉斯林一筆錢打發他回去增加親德勢力的影響。
被像個叫花子一樣用小錢打發回挪威的吉斯林並不甘心,而當時的挪威還是一個以牧業和漁業為主的國家,社會矛盾也不像德國這樣的工業國這樣突出,所以極端主義的吉斯林國家統一黨在挪威只有20%的支持率,不足以在選舉中撼動政府,除非得到德國的軍事支持,靠政變才能上台。於是吉斯林開始不斷向柏林送去各種假情報,聲稱挪威政府已經完全被自由派控制,正在向英國靠攏。還聲稱阿爾特馬克號的被俘事件完全是挪威政府一手導演的,前去阻攔的挪威炮艇實際上是按照和英國海軍設定的劇本行事,並沒有真正想保護德國補給艦。
開始希特勒並不相信,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也開始疑神疑鬼起來,尤其是阿爾特馬克號事件發生之後。同時德國海軍和無線電監聽機構也給出了英國艦隊正在進行大規模登陸戰的準備,入侵方向沒有任何懸念的指向挪威。接着吉斯林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挪威政府已經和英國政府達成秘密協議,當英軍入侵時,挪威軍隊將不做任何抵抗,自動放棄港口的控制權。跟着這個壞消息的是一個好消息,那就是納爾維克的守軍指揮官是國家統一黨的支持者,吉斯林已經説服了這個指揮官,如果德國軍隊到來,會配合他們佔領港口。
4月1日,希特勒下令立即執行入侵挪威,儘管德國軍隊高效迅速,但是還是要到7日才能完成作戰準備,9日才能發起進攻。而希特勒不知道的是,英法已經在上月28日就下達了作戰命令,計劃4月5日先遣隊進入挪威領海佈雷,9日發起登陸戰,如果按照這個時間表,英法本來事可以搶在德國前面佔領挪威的港口。不過英法政界特有的拖沓作風幫了德國人一個大忙,在4月5日,英法領導人又因為一些細節問題起了爭執,導致登陸計劃被推遲到11日進行。
4月7日,德國海軍傾巢而出分成5隊,分別朝挪威6個城市進發。在其中3個城市——納爾維克、特隆黑姆和斯塔萬格——船艙裏裝滿了戰鬥隊的德國商船正在鄰近海面嚴陣以待。正在挪威海岸佈雷的英國艦艇遭遇了德國主力艦隊,嚇得立即落荒而逃,把消息發給倫敦,這時還在為一些細枝末節問題討價還價的英法領導人們才如夢方醒,希特勒已經搶在了他們前面。
威瑟演習作戰(上)
當4月8日夜間,德國艦隊抵達挪威港口時,挪威守軍立即發覺海面上的情況,面對挪威軍隊的質問。德軍狡猾的回答説,他們只是停留在附近海面,用於防禦英法對挪威的入侵。
得到這樣的回答,挪威軍隊反而鬆了一口氣,幾天來他們都對即將到來的英法入侵極其緊張,現在聽説他們的日耳曼兄弟來支援他們還對德軍的到來表示感謝。但是消息傳到奧斯陸,挪威內閣反而緊張起來,趕忙發佈動員令,但是為時已晚,因為德軍幾個小時天一放亮就會發起進攻。
實際上,在好幾天前,挪威總參謀部就提醒內閣成員,形勢極為緊張,無論英法還是德國都有入侵挪威的可能。但是挪威內閣之仍然拒絕了軍隊的要求,因為他們已經秘密屈從於英法的強大壓力,按照他們和英國之間的秘密協議,他們不發佈動員令,這樣守衞挪威國家的軍隊數量就極少,便於英法佔領國家時減少雙方的傷亡。這雖然是迫不得已為了減少無意義的傷亡的非常措施,但是普通挪威人卻未必領情,為了避免承擔出賣國家的惡名,他們不能把對英國人的秘密協議,通知國民和軍隊。
4月5日時,德國諜報局長卡納里斯也曾經把德國即將進攻丹麥和挪威的情報泄露出去,但是挪威內閣錯誤的認為英法聯軍將會在德國到來之前登陸,如果他們發佈了動員令,就必須和英法聯軍作戰,所以仍然沒有發佈動員令,等到發現德國軍隊已經到了門口,而英法聯軍還在自己的基地裏吵吵嚷嚷時,才發現一切都來不及了。
4月9日凌晨5點,德國登陸部隊發出信號要求守軍投降,守軍見到來支援他們抗擊英國佬的日耳曼兄弟突然翻臉,遂不及防,再加上岸防炮台設計陳舊,死角頗多,很快就被攻佔。五路登陸部隊,除了奧斯陸之外,都成功佔領港口,其中納爾維克的登陸在內鬼的策應下,守軍一槍未發就把港口交給了德軍。
在丹麥的行動也一片順利,丹麥國王弗雷德裏克九世和內閣大臣們早就從卡納里斯哪裏知道了德國將要入侵的消息,大臣們經過討論認為對於丹麥這個既沒有外援,又這麼平坦的小國家,抵抗大國的入侵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所以乾脆放棄了動員令,聽天由命算了。
當9日早晨,德國的最後通牒到來時,國王和大臣主要是討論的內容是直接投降還是應該象徵性的抵抗一下,放幾槍展示一下被強暴者的矜持,在投降書上附帶的外交抗議應該採用什麼樣的措辭之類。不過當一隊德國空軍的轟炸機在天空示威性的飛過之後,國王和大臣們乾脆把這些多餘的東西也省略了,直接宣佈投降。在此後的六年裏,丹麥人沒給他們的日耳曼兄弟製造任何麻煩,而德國人也沒給丹麥人以任何麻煩,丹麥政府仍然自行其是的管理國家,丹麥人幾乎可以像往常一樣過日子,儘管在戰爭的最後兩年裏,這個好脾氣的民族也會抱怨作為曾經歐洲最大的乳肉生產國,副食品的配給卻如此之少。
唯獨在奧斯陸,德國受到了挫折。在奧斯陸狹長的海灣內,挪威人建造了大量的防禦堡壘,登陸部隊在企圖闖入港口內時,遭到了密集炮火的還擊,重巡洋艦布呂歇爾號被多枚炮彈和兩枚魚雷命中,最後由於彈藥庫殉爆而沉沒。由於登陸部隊被阻攔在奧斯陸外港,進攻城市的工作就只能由一個傘兵營負責,他們本來的工作只是佔領機場和俘虜挪威國王和政府內閣成員,現在不得不負責整個攻取奧斯陸作戰任務。守衞首都的部隊指揮官做了一個非常英明的決定,決定放棄整個城市,集中所有的兩個營的士兵用於阻擊追兵,掩護國王和內閣逃出首都,使德國俘虜挪威政府的企圖破滅。
威瑟演習作戰(下)
由於沒能俘虜挪威政府,所以德國外交部只好派出一名特使去和挪威國王哈康七世會談,希望他能像效仿他的哥哥丹麥的弗雷德裏克九世接受德國保護(挪威在1905年從瑞典獨立,邀請丹麥皇室派一名成員去挪威擔任國王),但是哈康告訴特使,根據挪威憲法國王沒有政治權利,是否接受德國保護需要內閣成員討論決定。
但是在奧斯陸被佔領之後,吉斯林立即帶着他的黨徒衝進廣播公司,宣佈自己是新任首相,接管挪威政府。所以本着賞有功籌有勞的目的,德國要求哈康七世承認這位新首相,如果不是附帶的這個條件,當時的工黨內閣本來有可能接受德國的保護的。挪威工黨酷似德國的社民黨,是一箇中下層資產階級領導的政黨,主要靠控制工會組織,和通過一些提高工人待遇的立法來博取選票的資產階級性質的政黨。這個政黨對納粹的國家社會主義沒有好感,如果僅僅是在戰爭中接受德國保護是一方面,還可能答應。但是要在挪威實行國家社會主義,這就等於要他們自己宣佈自己的政治人生徹底死亡,這無疑是不可能的。
老謀深算的國王哈康七世見內閣成員拒絕了德國的保護,就建議他們在給德國人打完回絕的電話後,就儘快離開小鎮的旅館,去森林裏避一避,果然不多時,一隊德國轟炸機飛來,把小鎮夷為平地,將居民全部炸死。見到這樣的結果,挪威內閣只好鐵了心去投靠英國人,宣佈加入盟國,發佈動員令,號召全挪威抗擊德國侵略。
另一面的英國人本來也準備好了登陸戰,本可以在德軍在岸上立足未穩時就發動進攻,但是英國海軍聽説德國海軍的主力戰艦都已經出港,馬上命令軍艦上的陸軍馬上下船,他們忙着去擊沉德國戰艦好搶功勞。無奈英國陸軍素來沒有地位,只好乖乖下船。不過等到英國主力艦隊趕到挪威外海時,德國大型戰艦已經回港。
前去搶功勞的英國海軍,在挪威南部遭到了從機場起飛的德國斯圖卡戰機的反擊,被擊沉兩艘驅逐艦,擊傷一艘戰列艦和兩艘巡洋艦,只好撤退。唯獨在北方,由於沒有德國空軍掩護,他們逮住了一支由10艘驅逐艦組成的小艦隊,把他們全部打沉,這成為這場又讓英軍損失了72個小時的海上追擊戰的唯一戰果。
到了14日的時候,英法才組織起自己的登陸戰,在艦炮和飛機的支援下,英法投入了包括蘇格蘭皇家步兵、皇家愛爾蘭衞隊、法國外籍軍團、法國阿爾卑斯山地軍團在內的20000多人,用於進攻納爾維克。而他們面對的只有4000多名德軍,其中2000多人是從被打沉的驅逐艦上下來的水兵,基本沒受到過什麼野戰訓練。然而這樣寡眾懸殊的一場戰鬥,居然打了一個多月沒有結果,負責這場戰役的英國指揮官面對大臣們的責難,和下屬的無能,心臟病發作一命嗚呼。 直到五月末時,英法才把德軍趕出納爾維克港口,但是對方仍然據守着通往基律納的鐵路,使英法無法前進。這時已經開始了西線的戰役,英法聯軍節節失利,不得不放棄這個邊緣戰場。
挪威戰役的得與失(上)
威瑟演習被認為是人類歷史上最經典的登陸作戰之一,在戰爭中德國軍隊的精彩表現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就對整個戰爭的局勢的影響來説,它的得失卻很難確切估計。
當二戰開始以後,丹麥和挪威兩個小國家在發現自己已經無法保持中立了的時候,實際上都選擇了不抵抗政策。丹麥因為距離太近,所以只好選擇接受德國“保護”。而挪威因為距離較遠,具有一定的選擇權利。決定他們選擇方向的大致可能會有以下幾個因素。
首先是世界觀的因素,執政的挪威工黨對德國的國家社會主義沒有好感,所以選擇投靠英法,但是這樣的政策在國民內部可能並不受歡迎,因為德國和挪威同屬一個大的日耳曼民族,從心裏上來説,普通挪威人可能更偏向德國一面。同時像挪威這種地形複雜而偏遠的地區,他的國民素有獨立自主的傳統,被入侵者“保護”本身就會感到恥辱,所以挪威的內閣只能玩弄兩面派的手腕。
其次,作為一場大國戰爭中的小國,如果他不能保持中立的避免捲入戰爭的話,那麼他會盡可能選擇站在能夠取勝的一面。在當時的戰爭形勢看來,優勢無疑是在英法一面,只要他們能守住防線(按照一戰的觀點,這樣的打法應該不會太難),可以從全世界輸入資源的英法肯定會最後拖垮德國。
第三點就是順應既成事實。挪威政府之所以選擇秘密接受英法“保護”,可能很大程度上不相信沒有海權的德國能夠有實力突破英法海軍的封鎖,成功的在挪威組織登陸,並且能夠在源源不斷的趕來的英法軍隊面前守住挪威。但是如果德國一旦展示自己的能力,那麼挪威政府也完全可能順應這種事實。而德國堅持要扶植吉斯林上位的做法,卻自絕與這樣的可能,因為這是要挪威內閣的政客們終結自己的政治生命,他們是不可能做出如此大犧牲的。
所以就軍事來講,威瑟演習無疑是成功的,但是在政治處理上,德國犯了嚴重的錯誤,為了維持挪威的治安,又不得不牽制了德國幾十萬軍事人員。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説,德國是否需要打這場仍然需要重新思考這個問題。
在面臨大國入侵威脅的時候,挪威和丹麥都在不同的程度上選擇了不抵抗的策略,但是同樣的情況未必適用於瑞典,武裝中立是瑞典在兩次大戰中的核心政策,瑞典比他們的兩個北歐鄰居國力更強,人口更多,而且有發達的重工業和比較完備的軍事生產能力,在戰爭爆發前他們擴編了軍隊,採購各種新式武器裝備,和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挪威和丹麥完全不同。
如果瑞典決心抵抗的話,那麼英法企圖佔領基律納的行動就很難達成。高緯度地區作戰是當時一個全新的課題,英法軍隊完全沒有這個經驗,而經驗最豐富的無疑是剛打完冬季戰爭的芬蘭人,為了回報瑞典人在冬季戰爭中的援助,芬蘭肯定會派出軍事人員指導瑞典軍隊協助守衞基律納。
而且從四月份開始,波羅的海航線就已經解凍,到十月份之前,德國的鐵礦石航線都無需用到納爾維克。只要德國如果能夠按照曼施坦因黃色計劃的設想,在這個期間,打出一個漂亮的殲滅戰,那麼英法自然而然就會自動放棄挪威。而本質上希特勒出兵北歐,很大程度上是以黃色計劃失敗為前提做出的,從這一點上來説,元首有些顯得輸不起,不敢冒險,很小家子氣,放棄了一個可以把瑞典拖入軸心國的機會。
挪威戰役的得與失(下)
退一萬步講,如果瑞典不抵抗英法,那麼也自然也沒有勇氣抵抗德國,德國完全可以強迫瑞典做出一個清政府在日俄戰爭時的中立,把北極圈以內劃為戰區,任憑英法德在裏面折騰。德國的山地部隊一向是作為傘兵的後續支援力量使用,他們有從事遠程空運投放的經驗,德國很短的時間內就能把山地師部署到瑞典北部,阻擋英法軍隊的前進。
瑞典工業生產的機械設備和零部件需要對德國出口,瑞典需要的煤炭、化工產品需要從德國進口,除了鐵礦石之外,瑞典沒有什麼和德國討價還價的東西。如果瑞典宣佈“中立”,而德國控制了瑞典的鐵礦石之後,,德國可以一面從政治和經濟施壓,一面鼓動瑞典的民族情緒,最終毫無疑問會把他們拉入軸心國作戰。
至於挪威的吉斯林也可以派上很好的用途,他可以負責組織對英法佔領軍的抵抗組織,以此來提高他的威望,在英法撤退後,就以出賣國家為名,對工黨政客進行清算,趁機扶植納粹主義在挪威上台。所以在北歐問題上後發制人,雖然會承受一些風險,但是好處也許更多,而戰爭本來就是風險無處不在的事情。
在挪威的勝利,是德國完成的一次成功戰略的防守,挫敗了英法企圖控制德國鐵礦石來源的企圖,並未後來的破交和海狼作戰贏得了更大的機動空間,但是這場戰役的果實卻未能保證德國冬季鐵礦石供應的安全,雖然德國佔據了陸上機場,可以用飛機驅逐英國的大型水面艦只,但是德國的冬季航線在英國潛艇、魚雷艇和飛機的攻擊下依然損失慘重,這也是為什麼德國渴望拿下列寧格勒的原因,通過這裏冬季鐵礦石可以經過鐵路運回德國,從這一點上説,德國佔據挪威的戰略效果非常有限。
反過來再説英法方面,作風拖沓是這個兩個貌合神離的盟友的共同問題,尤其是他們需要一起合作時,問題更加嚴重。本來是他們入侵計劃時間表是在德國前面的,但是卻被德國後發先至。英法政治家們一直不太相信德國會在沒有制海權的情況下,會冒險入侵挪威,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時間。甚至來説,當這個不可能的事情已經發生在他們面前是,他們還是認為優勢在自己一邊,沒有制海權的德國,挪威就是一個陷阱,他們可以好整以暇的調兵遣將,把德國在北歐的部隊吃掉。
從本質上説,這些英法政客對30年代以後軍事技術的發展幾乎一無所知,他們完全不瞭解新的空軍戰術對大型水面艦只的威脅,一旦德國通過突襲佔領挪威的機場,他們強大的海軍就不敢靠近。而對這一點希特勒卻是非常清楚的,在俾斯麥號下水的儀式上,他曾經私下對身邊人説,他個人是反對建造這種大型戰列艦的,因為它們非常容易受到飛機打擊。
經過挪威的教訓之後,英國人似乎學聰明瞭,很快他們就入侵了冰島和格陵蘭,這次約翰牛行動迅速,而且也沒有找任何藉口,僅僅是非常有男子氣概的説了一句“我要保護你。”
作者:淼水有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