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政治文化還有另一傳統_風聞

東亞政治文化還有另一傳統

在我們的鄰國韓國，繼樸瑾惠總統被彈劾後，前任總統李明博也受到司法調查。韓國多位總統的倒黴宿命，多與其社會長期以來腐敗的政商關係有關。一部分人認為，東亞政治文化有一種糟糕的傳統遺留，即人情大於法制。因而導致公私不分，政商勾結，權錢交易等醜惡現象。如果再深究，與這一傳統有關的還有家族政治的陋習，這一點在號稱已脱亞入歐的日本有典型表現。韓國的現行政治體制是美式的憲政架構：總統制、三權分立、政黨政治。按照分權制衡理論的設計，這套架構應足以維繫政治清廉。然而，幾乎每一任韓國總統都因貪腐問題而不得善終。這顯然不能算是偶然失足。與其責怪人情傳統，不如反問：為何美式民主不能有效阻遏政治腐敗？為何制度設計和實際操作會是兩張皮？被宣稱為普世價值的西方憲政文化在東亞是否缺少了針對性？

政治本是公共之事。而西方式的政治運作模式，如政黨鬥爭、競爭式選舉，以及勝選後延攬親信友人組成政府等，極易將公共事務演變成合法化的權力分肥，私相授受。只是，在西方國家，依託於契約文化的權力制衡機制，可以在一定程度有效抑制權力私人化的傾向。而在東亞講人情、重倫理的氛圍下，制衡機制作用有限，權力私人化幾可通行無阻。由此致使小圈子政治、家族政治、政商勾結等問題滋生。

講人情原本不是壞事。但在政治領域，公私不分會造成權力變質，政治腐敗。中國是人情倫理的老根據地。針對以權謀私現象，早就有了相應的政治理念，就是強調尚公，政治以公為本。《禮記》中宣示，“天下為公”才是大同之道。

在制度層面的對應之策，包括以中央集權制的管理模式，進行自上而下的監督制約；建立吏治體系，以客觀標準選拔任用官員，並在任職期間進行考課、監察；以法治手段任公去私，規範權力運行。如韓非所説：“夫立法者以廢私也，法令行而私道廢。”在政治倫理和法律上，主張唯賢是用，反對任用親信，結黨營私。《大清律例》規定：京官不得結交有錢人，否則以奸黨罪論處。總而言之，尚公也是一項歷史悠久的政治傳統。只是在君主制家天下的環境下，其付諸實施因太多阻力難如人意。但這一傳統的持續存在，恰恰是針對了人情政治的弊端。在今天，仍不失為醫治某些政治沉痾的良藥。

然而，西方政治文化的強勢，已經使我們習慣於貶低自己的傳統。諸如中央集權、吏治、以公為本的法治觀，在某些人眼裏，已經沒什麼價值，甚至被視為專制主義的政治文化。一種政治文化有無價值，要看它是否還有現實意義。尚公的傳統在當今中國仍有強盛的生命力。只要稍加留意就會發現，拉幫結派的小圈子政治、家族政治，在中國大陸是不被社會和民意認可的。天下為公已成為共同的政治信仰。而在韓國、日本以及我國台灣地區，上述現象仍堂而皇之地合法存在。或許這兩種走向是不同社會的不同選擇。但是，西方民主不能有效去除權力私人化現象，甚至無意中會助長它，卻是不爭的事實。

東亞地區有重人情的倫理傳統，與之相匹敵的是尚公的政治傳統。二者相得益彰，各有施展領域。處理好這兩者的關係，再來考慮吸收西方民主的哪些內容較為妥當，應是更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