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教育者的誠與妄_風聞

近一兩年來，中央強調黨對高校教育的領導，要求加強政治引領和價值引領，加強師德師風建設。這在高校引起對比鮮明的兩種效果。明面上是轟轟烈烈的學習貫徹。用目前流行的一句話，叫做“以會議貫徹會議，以文件貫徹文件”。會議和文件，不過是逐級複述上級文件中的語言。複述意味着缺乏誠意。私下裏，則有人抱怨：用社會主義價值觀統一思想是干涉思想和學術自由。不過，依我在高校沉潛多年的經驗來看，國內大學社會科學領域早就被統一了思想——被西方自由主義統一了。只是大家身在其中，未曾自覺罷了。至於表面上對社會主義價值觀的一番貫徹，很可能又是事倍功半，油鹽不進。

自上世紀改革開放以後，高校社會科學界如飢似渴地吸收西方自由主義思想，好似長期荒廢學業的學生在抓緊時間補課，過猶不及。就這樣，老師學了教學生，學生成為老師後再傳學生。大學裏聚攏了一大批自由主義的追隨者，西方思想學術的方法及價值觀牢牢佔據了高校教育者的頭腦。然而，目前的客觀形勢卻起了變化，自由主義開始受到另一個面向的抵制。

我曾供職的高校，有教憲法學的教師，在課堂上一直講西方諸國的憲法如何好，中國的憲法如何差勁。學生聽不下去，便去教務部門告發老師，導致該教師被罰停止教學。教師們聞聽此事紛紛議論：以後在學生面前講話要小心。此類事件不止發生過一次。從中國人的傳統來看，學生告言老師有違師生倫理。但深究這種現象，則反映出師生之間在價值觀念上的重大差異。學生本來自於社會，中國社會的變化必然映照在學生心理中。他們已開始懷疑和反感讚美西方思想的説教。我在講授法律史的過程中，發現學生對某些議題很有興趣。如吏治、禮法結合、中國傳統法治理論、古代司法監督理念，等等。蓋因這些內容與現實政治有密切的歷史關聯，乃至可以提供給我們制度創新的依據。

文化自信不只是一句口號，更是沛然莫之能御的社會心理大潮。由是，我們對西方文化的態度，已由不假思索的尊奉轉為理性的審視與懷疑。借用賈誼的話來説：“攻守之勢易矣。”許多高校教育者不能省察世道人心的變遷，自我封閉，思想停滯，懶於思維，依然故我向學生灌輸自己的陳詞濫調。這不是什麼思想自由，而是思想懶惰。郭象説：“失我由彼，則彼為亂主矣。”學習不等於追隨，追隨他人使人喪失自我意識和自由精神。雖自以為自由，不過是脱離客觀事實的主觀妄念。社會科學領域的教育者們需要一場醍醐灌頂自我反省，正心誠意，找回本心。朱子解“誠”字：“真實無妄之謂。”去除妄念，回到真實。否則，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其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