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華人親述：離家萬里，過春節讓我們找到歸屬感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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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一個離家萬里的除夕之夜:

 在英國讀博的她慣例似的打開春晚轉播，盯着屏幕眼含熱淚；

 在倫敦從事科研的他穿過繁忙的街頭，回到房間煮起了速凍餃子；

 他們頭天早早準備了年夜飯，錄製下視頻告訴自己和國內的家人：“我並不孤單”；

 他們忘記了時間，原本的閤家團圓被無數崗位的徹夜辛勞替代。

 今天是大年三十，在英國的你此刻如何迎接着新年？

 紅紅火火地在宿舍一展廚藝，或是去中國城品嚐早就定好位置的年夜飯；

 偏偏遇上deadline的學生黨，還是加班出差或勞碌一天的上班族；

 興致勃勃趕上新春活動的節奏，或是獨自刷着朋友圈有點難過；

 一邊吐槽春晚一邊和家人視頻，還是在沒有撥出和掛斷的電話之後雙眼總是模糊。

 今天，在海外生活多年的他們將自己的春節故事帶給大家。暖心感動、觸景潸然、或是感同身受，你是不是也會找到TA的故事裏，也有某一時刻的自己。

初中獨自來英，十年沒有與家人過春節

 現在正在倫敦讀博的S同學，從初二開始獨自來到英國求學，至今已經是第十個年頭。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沒有假期，也自然就不能回家過年。

“剛來的那幾年，我年紀小，感覺在哪裏都一樣，也沒什麼過不過年的意識。那時的我會給父母看到自己特別獨立的一面，想讓他們放心。尤其是在過年的時候，打電話、視頻都説自己特別好，能去中國城吃好吃的，比在國內吃的還多……”

但年少時候對於過年情結雲淡風輕的倔強卻是另有原因。

“最初的兩三年，學校裏過來上初中的中國人寥寥無幾。其實，那時候歧視還是蠻嚴重的，我學習好可能是就因為那時候想要爭口氣讓他們都閉嘴吧，但是即使各方面都變成最好之後也是無濟於事的。（苦笑）平常心裏總是壓着，所以特別是到了春節這種很容易就聯想到家的時候，真的很想在家人身邊。不一定要包餃子、看春晚，就是想讓家人抱抱我，想跟他們説自己其實有點辛苦。但這種話並不能説出口，不想讓他們有負擔，出國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讓家人知道我的不開心，他們也會很後悔的。”

 “剛來的那兩年，我在曼城上中學。春節期間的週末會在上下課路上看到舞獅、遊行和各種燈籠，親切和陌生各佔一半吧。”S同學説到中國城和春節印象的時候有點糾結，“不能回國，也沒能在英國的中國新年的氣氛中找到歸屬。”

 ▲S同學高中的春節菜單

 後來，S同學考到了私立女校開始了住校的高中生活。

 “雖然還是沒什麼中國學生，但學校還是比較重視各種文化的。春節當天食堂會有中國新年的菜單（chinese new year menu），覺得有點驚喜，畢竟是很傳統的英國學校。當時我是唯一的中國人，同學們，包括食堂阿姨都會跟我説新年快樂；負責生活的老師們怕我覺得想家，會到宿舍裏找我聊天；家人會發來年夜飯的照片。那時候其實過了剛開始比較壓抑的狀態，感覺過年跟平常沒什麼區別，真正開始在春節時候想家是上了大學以後。”

 上了大學之後，S同學的春節都很熱鬧，都會跟同學一起做年夜飯、包餃子、出去吃飯唱K，她覺得，“這種羣居過年的狀態真的比之前好太多了。雖然很歡樂，但總有人忍不住會哭。我們會集體和家裏視頻、給家人看在場的彼此，所有人都舉着手機來回掃視，那時候感覺每個人又喜感又脆弱。看春晚的時候雖然少不了集體吐槽，但總會在某個時刻發現有人忍不住偷偷流淚，最後大家一起淚奔。”

“可能是因為自己呆久了，特別渴望家的氛圍。因為之後還要在英國生活，又開始有點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真正回國過年，特別是當我看到家裏的老人每年都在明顯地衰老，卻在視頻裏一直問我好不好的時候，我的內心真的繃不住了。過年的時候尤其會想，從開始到現在，自己在英國的生活是不是得到的比失去的多。特別是比起中學的時候，我更覺得家對自己來説有無可替代的意義，但又不是觸手可及的。這種很動搖的、或者是沒有根的歸屬感和緊張在這個特定的時間特別明顯，特別想迫切地找回自己和家的聯繫，總感覺有説不上來的缺失。”

“在英國的中國新年漸漸沒了感情牽扯？”

 T先生目前在英國從事科研工作，來英近九年，今年過年仍然要在實驗室通宵工作。和華聞君説到過年情結時，他總有一種深沉的感覺。

 “春節在國內是自我總結的好時候，可我發現，沒有了這個氛圍和環境、所有系統都移到了聖誕，所有感性的文化和情懷都被理性的變化取代。你可以在任何時候給自己‘春節式’的年末反思、階段總結——你沒有了感情牽扯，你變得不理會過年，最可怕的是——我心裏最深處知道這樣不行但行為上卻是反的。”

T先生髮現有一種感覺比較可怕：潛意識知道過年的重要，可行為和想法裏卻沒有一點期待。“過年我甚至不會和家裏視頻，只是簡單發個微信問個好。家裏氣氛很好，沒有我他們也習慣了。”

説到這裏，T先生有一種自海外多年很多人都會浮現的情感：“多少想説的話到了嘴邊都會咽回去。“

 “小時候，我對春節的記憶很簡單。家裏對我要求很嚴格，每天必須學習，所以過年是一整年裏唯一一天可以不學習去玩的日子。早上很早就開始期待堂哥、表哥一起過來打遊戲、放鞭炮，反而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來這邊剛開始讀高中，老師會發紅包，雖然每個人只給50便士，但還是很開心；校長比較仁慈，會給我們點很多中餐的外賣。在英國，我發現春節體驗一年不如一年。從最開始高中剛來時的期待，到大學時候會跟所有人一起包餃子，再到後來漸漸忙起來，當天該幹嘛幹嘛，能早點回家就不錯了。”

“之前有機會回家的時候家人總會説，別回來了你好好忙你的，現在卻沒機會回國了。”T先生説他上次回國是一年前，時隔八年和家人的春節團聚，為此他整整計劃了一年。“那時候可能是幾年來唯一一次有一點點期待過年，但其實，見到家人遠遠大過節日本身。作為少數族裔，很多時候不會被英國本地人接納，這種感覺就像英國的春節——熱鬧非凡，近又遙遠。我想到的不是戰勝這種糾結的情緒，而是怎麼認識和接納自己。”

對於在在海外的華人來説，春節的意義承載着太多，卻薄如蟬翼。

過年，是過往的過——年夜飯餃子裏的硬幣，窗外急着綻放絢爛的爆竹依稀印刻在我們的回憶裏；

過年，是過場的過——我們在他鄉異土掙扎着繫緊自己和家鄉的纏繞；

過年，是過分的過——不得已的千萬裏相隔，恨是無可奈何，是格格不入的無盡思念和孤身拼搏；

 對於在英國的你我來説，

 它是給自己的一天犒賞；

 和朋友的一次大醉；

 是淡化的尋常的一天；

 或是膨脹卻緊鎖的眷戀。

 ——我們打開哪怕不會認真去看的春晚，

 我們煮下哪怕是速凍的餃子，

 我們點開可能彼此無話也可能千言萬語的視頻，

 我們平靜地經歷掙扎撕扯淡漠的波瀾。

 這時候，你感覺到春節是可以緊緊抓住的和家的紐帶，那個飄搖和斷續了很久的符號。

 它伴着我們青春拼搏裏的孤身孑然、堅定執着；

 也終於讓思念和愛不再居無定所；

 它短暫、失意或歡騰；它掙扎、濃烈或淡漠

 ——可總有心中某處，讓我們，至少在此刻，就此停靠，不再漂泊。

 今年春節，身在海外無法回家的你是怎麼度過的、和家人有什麼想説的話，和華聞君一起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