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上映後,一家精神病院的紀錄(小説)_風聞
后沙月光-后沙月光官方账号-2019-02-12 07:57
在橫貫村子的道路旁,有間精神病院,大年初二我就開始在這裏值班,因為我是負責人。
這幾百平米的地方原是幾間農舍,有點髒也有點臭,加上窗户少,屋裏非常陰暗。
我是出於公益慈善之心才租下來,專門收治一些重症男患者,所以農舍就改成了精神病院。
平時也沒有什麼事,總共才四個人,看門的王大爺,看護大強和大壯,個個都是人才,説話又好聽。我是院長兼主治醫師兼會計兼宣傳幹事兼小賣部老闆。
病人幾乎沒有,我院主要做一些鄉村衞生知識普及,有時還要管公雞打鳴,母豬的產後護理等雜事,所以院容院貌有些邋遢。
2017年8月,《戰狼2》上映後,我院終於開張了,來了第一批患者,經我院的精心治療,陸續出院。不過,他們聽到“戰狼”“撤僑”“吳京”時,還會有不同程度的病情反應。
2018年春節,《紅海行動》上映後,他們集體復發了,又經我院的精心治療,陸續出院。
2019年春節,《流浪地球》上映,我點着蠟燭上網一看,就知道問題來了,因為這批患者,背景複雜,比以前難治。
本着“患者就是親人,顧客就是上帝”的宗旨,我院迎難而上,力爭打好新年第一炮,為下半年工作打下堅實基礎。
普通的戰狼PTSD患者,我院已經不收了,立志攻克疑難雜症。
《流浪地球》票房破20億的第二天清晨五點多,我就被門口一片嘈雜聲吵醒。
大強和大壯,把一位穿着拘束衣的患者拖進了院長室。
“就一位?”我一邊泡着方便麪一邊問。
“其它幾個送進病房了,就他,拼死不肯,説要見院長。”大強説道。
我慈祥地凝視面前的患者,悄悄從抽屜裏拿出電擊棒。
“我不是神經病!”他不斷高聲叫道,“我不是神經病!”
小圓臉,四十來歲,一副黑框眼鏡,髮際線很高,氣質猥瑣卻帶着高傲,跟前幾撥患者很吻合。
“到這裏來的,開始都這麼説。”我請他坐下,並示意大強解開他的拘束衣。
他坐下後,很平靜,“能給我一杯水嗎?謝謝。”
“八點鐘,會準時給你們發放水和食物。”
“你認為我是神經病?”他不屑地冷笑着。
“貴姓?”我還沒有收到病患資料。
“叫我 Jimi。”
我最擔心這類型,“Jimi,我院會作出醫學上的判斷。”
“早餐吃泡麪,並不健康。”
“過完年會有包子油條豆漿。”我把香腸扔進了面裏。
“降維震盪,粗陋的飲食習慣。”他繼續冷笑。
“你平日用什麼早餐?”
他眯上眼,臉上洋溢着幸福感,“ Breakfast at Tiffany’s,《蒂凡尼的早餐》,清晨六點的紐約街頭,霍莉在櫥窗前徜徉,上流社會的氣息在電影院中流淌……早餐,是一種精神歸宿。”
“我也喜歡赫本……”,我扒拉着泡麪。
“你們不配。”他冷冷地説道。
大強和大壯正圍着爐子烤白薯,香味溢出了院長室,我衝他們喊道:“Tony,Allan,烤白薯給我留點。”
Jimi推了推黑框眼鏡,嚥了咽口水,“你們也有英文名?”
“村裏剃頭店還有四個Tony”,他當然不知道,我院在2017年就得出了治療經驗,看護人員取英文名有助於患者情緒穩定。
Jimi站起身,“這樣吧,你們讓我走,我給你們寫篇表揚報道。”
“晚上《流浪地球》的票買了嗎?”我走到大強身邊輕輕問道。
突然,我那碗泡麪飛到了牆角,Jimi兩眼通過紅,扔光了我辦公桌上的所有東西,不斷喘着粗氣,“你們這些LOW貨,劉慈欣就是尼采,敵烏托邦,達爾文主義,蘇聯公社……”
大強和大壯撲過去,想把拘束衣重新給他穿上。
場面顯然控制不住了,兩位大漢都被Jimi甩開,直到我用電擊棒捅到他臀部,一切才恢復了平靜。
大強和大壯將他拖往病房時,他吼道,“集體主義價值觀!要反思,要反思……”
我把電擊棒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老實了一些,“你為什麼不直接説劉慈欣是法西斯?”
“怕他告我。”Jimi嘟囔着。這一刻我又覺得他不是精神病,治療難度看來比我想象的大多了。
有了這次教訓,我再觀察其它患者,就再也不敢解開他們的拘束衣。
接下來幾天,對於其它幾位臨牀症狀,我作了一些總結,也得出了一些新的治療方法。
症狀紀錄:
一,看到辦公室裏地球模型時,80%會劇烈嘔吐。
二,聽到中國科幻四個字時,90%會用頭撞牆。
三,聽到吳京,劉慈欣,三體等名詞時,95%會失禁。
四,看到星條旗時,99%會恢復平靜,並流淚。
五,100%站不起來,習慣跪行或爬行。
治療方案:
一,定時循環播放《星球大戰》 《異形》《獨立日》 《黑客帝國》 《第三類接觸》《侏羅紀公園》《星河戰隊》等片子。
二,告訴他們《流浪地球》已經被其它影片遠遠超越。
三,用英文交流,不管懂不懂,他們説覺得有未來感。
一個星期後,大多數患者基本生活能夠自理,能準確説出父母名字,並會唱我院院歌:小邋遢,真呀真邋遢……
唯有Jimi還是天天嘟起嘴巴,兩眼朝天,一天到晚“哼”“切”“呸”,也不按時吃飯,進了廁所才有食慾。
我調整方案,給他看一些思想性更高的電影,Jimi才有了一些變化。
我在辦公室再次會見了他。
“你對上午看的電影怎麼評價?”我在桌下握緊了電擊棒。
“ “超現實主義,價值觀降維震盪,與這人世間的種種物象殊無二致,人性徘徊在十字路口,鬼魅般畫面交錯閃爍,糾葛纏繞。中國人對海洋的征服欲令人不安,讓小孩單獨去海邊遊玩,是法律意識缺位,中國式親情的殘酷,可怕……”
我問大強,”Tony,你上午給他看了什麼電影?“
” 《哪吒鬧海》“,大強回答道。
我嘆了口氣,看來Jimi的藥量還要加大。
大強附到我耳邊説了個辦法,我覺得可以試試,畢竟治病要緊。
用了這個辦法後,Jimi果然聽話又老實,叫他吃飯就吃飯,叫他睡覺就睡覺,每天還主動敬禮,點頭哈腰。
這個辦法,我也收錄到了治療方案之中:
看護人員穿上美軍迷彩服,戴上美軍貝雷帽,左一句”法克“,右一句”謝特“,不能對他有半點客氣,相當管用。
雖然我院目前階段的努力得到了回報,患者沒有出現自殘自殺現象,但市裏發來一條通知,不由得讓人有些緊張:
春節過後,你院要做好《流浪地球》票房破三十億的疾病預防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