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青年與傳統文化的3個密碼_風聞

一説到傳統文化和青年羣體，很多人都還沉浸在一種刻板偏見裏面：年輕人和傳統文化是隔絕與對立的，他們不喜歡傳統文化的“老一套”。事實上，這種關於傳統文化與青年羣體的固化印象早就應當冰消瓦解了。春節期間，“拜年祭”網絡視頻在年輕人中間風生水起的傳播，更加驗證了這一點。

 “拜年祭”也被稱為“B站春晚”，是年輕人文化社區嗶哩嗶哩（簡稱“B站”）從2011年起每年春節推出的一檔視頻節目集合。2019年“B站春晚”的一大特點，就是視頻節目中的傳統文化色彩更加濃厚，傳統文化類的節目受到年輕人的強烈追捧。

這個特點，尤其體現在兩個“爆款”節目中。其中，歌曲《繁華唱遍》通過虛擬人聲技術還原崑曲唱腔，又以《浣溪沙》《秋夜月》等詞牌曲牌名入詞，在B站掀起了一股探究傳統戲曲的熱潮。而《京韻大鼓》則以傳統曲藝京韻大鼓的形式，重新演繹了電影《復仇者聯盟3》的劇情，以年輕人感興趣的內容，忠實還原了京韻大鼓的唱腔和配樂精髓。

透過這些充滿B站風情的“拜年祭”節目，我們可以很清晰地破譯出幾個關於傳統文化與青年羣體的趨勢密碼。

密碼之一，傳統文化正在青年羣體中大規模復興。

B站是國內領先的年輕人潮流文化娛樂社區，這裏所呈現出來的文化景觀，往往具有指標價值。B站董事長陳睿在一次演講中透露，從2012到2017年間，“國風興趣圈層“覆蓋人數在B站增長了20倍以上。《我在故宮修文物》在B站的大火，也成為傳統文化深受青年人喜愛的標誌性事件。

今天的年輕人為什麼會成為傳統文化的粉絲？因為，他們和前幾代人相比，自小生活在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的年代，接受了良好的文化教育，通過無遠弗屆的互聯網擁有了非常開闊的眼界。所以，他們有能力去分辨什麼是真正好的東西，什麼是真正美的東西。

 

《繁華唱遍》視頻和彈幕截圖。

有人覺得，年輕人喜歡“國風”，就是喜歡堆砌的詞彙。《繁華唱遍》裏當然有優雅詞彙，比如“踮腳顧盼梨園，那年我才一十三。”活躍在B站裏的年輕人們，會用彈幕、跟評等方式來表達他們對戲曲這種傳統文化元素的喜愛，他們也同樣會去做更深層次的探討。比方説，“那年我才一十三”，為什麼歌詞是“一十三”，而不是“一十二”或“一十四”？因為杜牧在《贈別》詩裏説，“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因為有了深厚的認知，所以才有了真切的認同。然後，才有了傳統文化在青年羣體中的真正復興。

密碼之二，傳統文化正在得到創造性發展。

在B站復興起來的傳統文化是真正的傳統文化嗎？是的，在《繁華唱遍》這首歌裏，“一桌兩椅”“出將入相”“桃腮粉面”都是最典型的戲曲元素，《一枝花》《離亭燕》《解連環》都是最出名的曲牌。在《京韻大鼓》裏，三絃、四胡和琵琶一樣不少，説書人抑揚頓挫字正腔圓。

《京韻大鼓》中，三絃、四胡和琵琶一樣不少。

又不完全是。歌曲《繁華唱遍》裏的主角小女孩，並不是以真人影像呈現，而是電腦製作出來的動畫形象。更讓人感到吃驚的是，這首歌曲裏的崑曲唱腔也不是真正的人聲，而同樣是來自電腦製作的虛擬人聲。由於每一把虛擬人聲都有自己專屬的名字，某種程度上，它們還是虛擬偶像。《繁華唱遍》和《京韻大鼓》的前台出演者，分別是虛擬偶像樂正綾和洛天依。

對於中老年人來説，上面的解釋聽上去如同天書。可是，在年輕人看來，一切好像本該如此，絲毫沒有解釋的必要。不錯，這就是不同次元的區別。年輕人所熱捧的傳統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二次元化了的傳統文化，是一種得到了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傳統文化。誰説京韻大鼓就一定要唱《單刀會》《戰長沙》，誰説京韻大鼓就不能用來唱《復仇者聯盟3》呢？

密碼之三，年輕人正在成為創造性發展傳統文化的主角。

關於傳統文化和青年羣體的成見，除了年輕人不喜歡傳統文化之外，還有一種集體無意識叫做“餵食”。在一些人看來，要想讓年輕人接受傳統文化，就必須由老一代人來製造傳統文化作品來“餵食”給年輕人。事實上，這種偏見極大地忽視了年輕人的主體性。

《繁華唱遍》《京韻大鼓》，包括所有“拜年祭”作品，都是B站UP主（視頻創作者、上傳者）們的原創。而這些UP主和粉絲們一樣，絕大多數都是年輕人。B站的用户統計數據顯示，他們的用户中80%以上是28歲以下、以90後和00後為主的年輕人。這些年輕人喜愛傳統文化，理解傳統文化，並且在以自己的方式創造性地發展傳統文化。

也許老一代人擔心，年輕人會不會把傳統文化給玩壞了？他們真心喜愛傳統文化，他們通過良好的教育擁有了推廣和發展傳統文化的根基，他們更懂年輕人的審美趣味，並且擁有滿足這種審美趣味的技術能力。當下的傳統文化產品，完全可以實現梯次化的供給：金字塔頂的“骨子戲”，交給行家們來完成；旨在普及的大眾需求，交給文化市場來解決；而面向年輕人的傳統文化普及，不妨讓年輕人唱主角，以二次元等時尚的形式來體現。

《繁華唱遍》的結尾意味深長：小女孩經過了長長的漫遊，終於回到故鄉，又一次來到老戲園子。她站在戲台之上，而往日唱唸做打的主角則站在台下。“回來啦？”“嗯，我回來了。”是時候讓青年羣體站到傳統文化的舞台中央了，是時候讓傳統文化煥發出更多青春的光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