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權力的遊戲》中的多斯拉克語和瓦雷利亞語怎麼造出來的?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4706-2019-02-14 10:00
我叫大衞·彼得森,是一名人工語言創造者(Conlanger)。你可能會問:“Conlanger是什麼?”幸虧《牛津英語辭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簡稱OED) 最近收錄了“Conlang”一詞,我現在可以説“自己去查查看吧!”但是為了省去麻煩,我在這裏解釋一下,Conlanger是指構造語言(Constructed Language或簡稱Conlang)的人,即人工語言創造者。
語言創造至少從12世紀就開始了,當時德國女修道院院長希爾德加德·馮·賓根(Hildegard von Bingen)發明了一種“秘名語”(Lingua Ignota),即“Hidden Language”的拉丁語,是她用來寫讚美詩的新詞彙。在隨後的幾個世紀裏,像萊布尼茨(Leibniz)和約翰·威爾金斯(John Wilkins)這樣的哲學家創造出了旨在作為大分類系統的語言,而像理想主義者柴門霍夫(L. L. Zamenhof)則創造出了旨在簡化國際交流的語言。所有這些系統都側重於語言的基本效用——它的編碼和傳達意義的能力。這種情況在20世紀發生改變。
托爾金:現代人工語言創造之父
在創作中土世界的故事之前,J·R·R·托爾金(J.R.R.Tolkien)就已是一名人工語言學家。然而,托爾金不同於前人,他創造語言純粹是為了快樂。後來他成為了一名專業語言學家,但繼續研究自己的語言,最終創作出了著名的《魔戒三部曲》(Lord of the Rings),成為他多年來創作的語言學傳説故事集的延伸。雖然他的文學作品比他的語言創作更出名,但他創造的人工語言,尤其是辛達林語(Sindarin)和昆雅語(Quenya),在整個20世紀繼續激勵着新一代的人工語言創造者。
由於人工創造語言的做法通常不為人知,直到20世紀90年代初,當家庭互聯網的使用開始變得越來越普遍時,許多人工語言創造者才彼此瞭解。人工語言創造者們的第一個專用集會場所(虛擬的)出現,即Conlang Listserv(一個在線郵件列表)。有些成員是出於對托爾金的語言以及其他大型項目,如世界語(Esperanto)或邏輯語(Lojban))有興趣,但大多數人是來討論自己的創作,認識並向其他語言創造者學習。
自最初的Conlang Listserv建立以來,許多其他集會場所在網上如雨後春筍般湧現,並且經過幾十年的人工語言創造者的定期交互,人工語言的創造也在不斷發展。
人工語言類型學
至少從19世紀開始,人工語言就被分成了不同的類型。首先是哲學語言(Philosophical Languages),正如上文已經討論的那樣;然後是輔助語言(Auxiliary Languages),如世界語(也被稱為Auxlangs);後來,隨托爾金應運而生了一種新語言:藝術語言(Artistic Language),或稱Artlang。究其本質,Artlang是一種基於藝術目的創造的人工語言,但是這個寬泛的定義包含了許多截然不同的語言。隨着社羣的發展,更細化的區分變得非常有必要,自然主義人工語言(Naturalistic Conlang)也隨之出現。
這就是HBO的《權力的遊戲》和Syfy的《反抗軍》中所使用的語言。我為節目製作創造的語言來自自然主義傳統。自然主義人工語言(Naturalistic Conlang)的目標即創造一種儘可能逼真的語言。一種語言的現實性是建立在它的使用者的現實(虛構或其他的)基礎上的。如果使用者或多或少是人(或類人生物),並打算以一種現實的方式來描繪,那麼他們的語言應該儘可能地與一種自然語言(即存在於地球上的一種語言,如西班牙語、他加祿語(Tagalog)或佔語(Cham)相似。

我們所説的自然語言範圍很大,但也以人類獨有的方式呈現出冗餘和不完美。多年來,人工語言創造者已經非常善於利用兩種方法模仿它們,他們通常使用其中的一種。第一種,我稱之為外觀法(façade),是通過複製現代自然語言的各種特性來創建一種看起來像現代自然語言的語言。因此,如果英語中有不規則複數,如mouse變mice,那麼自然人工語言中也會有不規則複數,通過以某些名詞為目標,使其複數在某種程度上不規則。
歷史方法:理解瓦雷利亞語(Valyrian)中的不規則複數
托爾金開創的一種對比方法稱之為歷史方法(Historical Method)。通過歷史方法,創造了一種被稱為原始語言的始祖語(Ancestor Language),並通過模擬語言進化,從中演化出所需的語言。這一過程花費的時間更長,但在某種程度上它更簡單,因為不規則性會自然出現,而非必須手工創建。例如,在《權力的遊戲》中,丹妮莉絲(Daenerys)説的高等瓦雷利亞語(High Valyrian)不同於奴隸灣(Slaver’s Bay)的居民説的低等瓦雷利亞語(Low Valyrian)。事實上,後者是由前者演變而來的。隨着語言的發展,它產生了一些自然的不規則性。參考下列奴隸灣使用的瓦雷利亞語的名詞及其複數形式:
hubre “goat” hubres “goats”
dare “queen” dari “queens”
aeske “master” aeske “masters”
鑑於單數形式都以“e”結尾,我們不得不説,所呈現的複數中至少有兩個是不規則的。但是複數形式為什麼會有這種任意性差異呢?事實證明,這是因為在古高等瓦雷利亞語中,這三個有着相同單數詞尾的名詞曾經有非常不同的形式,如下所示:
hobres “goat” hobresse “goats”
dāria “queen” dārī “queens”
āeksio “master” āeksia “masters”
在高等瓦雷利亞語中,每一種交替都非常規則。在模擬的歷史中,一系列的聲音變化簡化了單詞的詞尾,使這三個單詞的單數形式都產生了相同的詞尾,使得後來的使用者不得不記住哪些單詞有不規則複數形式,哪些單詞有規則形式。
概念化的時間
模擬進化同樣適用於語法和詞彙。例如,自然語言經常從具體概念的術語中隱喻性地派生出抽象概念的術語。例如,時間是一個經常使用空間術語討論的抽象概念。它的實現方式因語言而異。在英語中,後來發生的事件在現在發生之後(after源自aft,意思是“在後面”),而早發生的事件發生在現在之前。因此,概念化的時間即,立於當下,回望過去,朝向未來。
在我為Syfy的《反抗軍》創作的艾洛森語(Irathient)中,時間是縱向概念,而非橫向概念。“After”一詞在時間上是Shei,源於“above”一詞;另一方面,“before”是“ur”,也就是“below”或“underneath”。“Future”是 “up”,“past”是“”“down”,這一普遍隱喻貫穿了整個語言,如果有人想説“Go back to what you were saying before”,艾洛森語字面上的意思是“Go down to what you were saying underneath”。
最終,無論是否知道幕後工作,人們在屏幕上聽到的聲音,感覺就像是一種自然語言。由於屏幕上使用的道具是一種語言,而不是一套服裝或一件佈景,所以可以隨時記錄和分析文字。因此,人工語言需要真實存在,而鐵王座或700英尺厚的冰牆則不會。
僅僅不到25年的時間裏,我們這個時代很多當初的人工語言創造者都沒有注意到還有其他人工語言創造者,也沒有意識到我們的工作能夠為大、小屏幕上的一些佳作增添真實感,這一切對我而言仍是非同尋常。在令人難以置信的四分之一個世紀裏,《牛津英語辭典》中添加了“conlang”一詞正可謂恰逢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