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鄙視嫌棄着中國傳武時,西方人正在復興他們的傳統_風聞
没人知道我是谁-何必急着给自己贴标签呢2019-02-15 13:34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 冷兵器研究所
“這是走鑣已沒有飯吃,而國術還沒被革命黨與教育家提倡起來的時候。”老舍在《斷魂槍》中這樣描述彼時的武林。
看過《師父》這部電影的人想必都對這段武術灰暗的日子有些印象。老祖宗鑽研了幾百年的玩意兒,在西洋的槍炮面前,好像突然就沒用了。江湖的武行卻還都端着架子,把絕技藏着掖着,不傳真學。武館成了賺錢的買賣,師父利用徒弟,徒弟算計師父,拉幫結派,以眾欺寡,宗師們把寡婦頂在前面,用密不透風的規矩壓迫着新人不能出頭。
但在洋人那邊,情況卻是完全相反的模樣。中國人急忙着西化,祖宗留下的東西被丟到腦後,但在維多利亞的英國,一場復原老祖宗們武術的運動正轟轟烈烈的展開。
與現在人們的直覺相悖,擁有堅船利炮的歐洲人並不是一股腦的全把刀劍的技藝給丟掉了。在維多利亞時代,上流社會和軍官都依然熱衷於擊劍運動,軍官也依然將使得一手好軍刀當做榮耀。
但整個歐洲剩下的基本上也只有軍刀和小劍了。劍與小盾(Buckler),迅捷劍,側劍(Sidesword),長劍(Longsword)等等在歐洲歷史上曾經廣泛使用的武器,隨着戰爭形勢以及城市治安環境的改變漸漸的被淘汰,其相匹配的武藝也一同斷了傳承。
十九世紀的後半葉,人們注意到了這些已經或正在消亡的武術,一場歷史武術復興的運動就此拉開帷幕。
這場運動的中心人物,名為阿爾弗雷德·霍頓(Afred Hutton)。
阿爾弗雷德·霍頓(Afred Hutton)肖像
放在現代,霍頓就是個清華退學去賣豬肉的高材生。阿爾弗雷德於1857年上了牛津大學,原本選的專業是神學,畢業了打算當個牧師每天拿着十字架唸叨唸叨。不想,1857年印度叛變爆發,霍頓高呼“學神救不了英國人”,選擇棄神從軍,文憑都沒要,大學沒畢業就直接去了軍隊。
他的軍事生涯始於1859年5月31日,初來乍到的霍頓帶了一堆各種各樣的刀劍進了軍營。一名中士大概是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向他發出挑戰。中士先是用刺刀來對抗霍頓的軍刀,被打蒙了。中士不服,表示要軍刀打刺刀,還是被打蒙了。
中士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新兵蛋子能擁有這般武藝。霍頓作為一個軍人也許是個菜鳥,但他自十二歲開始便在影響了整個英國軍刀系統近百年的安傑洛家族的劍術學校中學習,其父甚至直接是大安傑洛的直系學生。
中士成功的扮演了龍傲天小説中扮豬吃虎的主角的墊腳石這一角色。在這一壯舉之後,上級軍官邀請他在軍隊中開設劍術講習班,這便是霍頓作為劍術大師的開端。
霍頓在軍隊中的照片
作為維多利亞時代後期的軍人,手槍的發展使得佩劍是否還有必要成為了一個十分現實的話題。但對於一名劍術大師來説,霍頓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在他的整個軍人生涯中,他一直堅定的認為軍隊理應擁有更好的劍術水平。同時他也是第一個為刺刀正名的軍官,霍頓認為這是一項值得深究的武藝,而當時的軍官們普遍看不起大頭兵們所使用的刺刀。1890年,他出版了刺刀教典《Fixed Bayonets》,其中他堅持認為訓練有素的刺刀使用者應當能夠擊敗一位優秀的劍客。還值得一提的是,霍頓同時還成功影響了軍隊高層,讓直刃刺劍代替了騎兵的彎刃劈砍軍刀。
1889年,赫頓出版了他最具影響力的作品《冷鋼》(Cold Steel),而這基本上是國內軍刀修煉者們看過的第二本劍術典籍(第一本為《1845步兵劍術》)。巧合的是,這個名字與大名鼎鼎的冷鋼公司相同,不知冷鋼的創始人是否也是霍頓的迷弟呢?
《冷鋼》中對握法的描述。此時的軍刀已經很輕了,可以使用拇指握法
“迎擊刺”,俯身躲開對方攻擊同時還擊的技法
而霍頓另一個成就便是引導了第一次歷史武術復興。1865年從印度回來後,赫頓對歷史劍術產生了無與倫比的興趣,他重建了歷史上數個有名的武術流派。在霍頓離開軍隊之後的退休時光裏,他四處開講座,演示已經消亡的劍術,一方面是為了籌錢復興當時消亡的劍術比賽(超鏈接到單棍那篇文章),另一方面則是為軍隊的慈善機構籌錢。
對於一項已經沒有用武之處的武藝,最好的宣傳方式是什麼?
胸口碎大石聽説過沒有?沒錯, 舞台表演! 赫頓成功地將史實劍術引入了當時的戲劇中。在《Old Sword Play》(1892)中,他寫道:
“有些人會覺得對已經被淘汰掉的武器和劍術的研究毫無現實意義,;然而,對於戲劇來説這些可再有用不過了。迅捷劍,長劍,乃至德砍這些過去的武器與劍術都能夠為戲劇中那假的不行的打戲增光添彩。”
霍頓成功了,1902年的倫敦劇院裏,他為《羅密歐與朱麗葉》編排的打戲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社會各界對於歷史劍術愈發的感興趣了起來。
霍頓籌辦的歷史武術講座的海報
女演員Esmé Beringer,霍頓的學生
一切都是那麼的欣欣向榮,黃金時代的歐洲享受着他們的榮光,大英帝國似乎永遠都不會陷落,站在世界頂端的英國人即將把歷史劍術的復興帶上正途。然而一切戛然而止。
霍頓死後的四年,薩拉熱窩的槍聲打碎了整個歐洲的黃金時代。兩次世界大戰將整個冷兵器的傳承一舉抹去,只剩硝煙與殘骸。
歐洲歷史武術的火焰被戰爭撲滅了,但依然有零星的餘燼等待着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