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作品,偉大的時代_風聞
BIT沙漠之狐-自由行星同盟军第13舰队第501统合战斗航空团2019-02-16 13:47
很遺憾,由於身處海外,所以比起國內的朋友們來説,我的這份感慨大概是來得稍晚了一些。但是當我看完電影之後,真的是心潮澎湃,感慨萬千,不吐不快,忍不住想寫點東西,所以還請大家見諒一下。
劉慈欣的原著我早已看過,但幾年前聽説流浪地球要電影化的時候,我和所有人一樣,都是無比的悲觀。騙錢的,絕對是爛片,必然票房慘淡;拿給好萊塢都拍不出來,就憑國內的這拍攝水準?就憑這不成熟的電影工業?
作為一個從高中開始就在學校圖書館的合訂雜誌堆裏一期期翻《科幻世界》追大劉小説的讀者,十年了。十年來翻爛了劉慈欣作品全集,想象了無數遙遠的未來世界,卻從未想象過這些超越了時間和光速的“腦洞”竟然真的能有被以如此水準搬上銀幕的那天。
煽情很僵硬、原理有硬傷、遠不及完美、想挑刺隨便就能挑出一堆。對,説得都對。但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
關鍵在於,這部電影居然真的拍出了那種“精氣神”——全人類團結一致、勇往直前、戰天鬥地、百折不撓的精氣神!不僅拍了,而且拍得非常好!就憑這一點,作為一部科幻作品來講,就夠格了,上水準了!就憑這一點,無論有其他多少瑕疵,都值得為之肅然起敬,為之拍手稱讚!
這段時間以來,朋友們一定都看到了無數關於這部電影的討論,看到了不同觀點之間激烈的交鋒。在沒來得及看這部電影之前,我和很多人一樣,對那些純粹基於立場的差評、對“PTSD”們感到義憤填膺。我覺得這是擁有樸素愛國情懷的普通人,和敵視這種情懷的人之間的矛盾,是“中國製造”和“外國製造”之間的矛盾。可當我真的看完這部電影之後,我卻徹底啞然了。
這部作品的內核是一首讚歌,卻不只是中國的讚歌,它是整個人類的讚歌,是工業的讚歌、科學的讚歌、文明的讚歌。這部作品展現了一種情懷,是立意比那些掛着科幻羊頭賣狗肉的英雄式電影們高出了不知多少個天文單位的情懷,是真正來自黃金時代的、面對絕望卻永不放棄希望、不斷受挫卻依舊頑強向前的那種情懷。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生存),全靠我們自己。
這裏沒有無敵的英雄。我們是普通人。從來就只有普通人。
我們在這裏生活勞動,我們建設了親愛的家鄉,所以我們才萬眾一心,所以我們才拼死奮戰。我們是渺小的人類,也是大寫的人類!正如貝多芬在日記中寫到的那樣,“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妄想使我屈服,這絕對辦不到。生活是這樣美好,活他一千輩子吧!”
為了生存下去,任何的災難都壓不倒我們,什麼樣的困難我們都能克服。如果洪水要淹沒我們,那就治水。如果大山擋住了我們的去路,那就移山。如果太陽要爆炸,那我們就造他個一萬台行星發動機,直接把地球推離軌道去尋找新世界!哪怕要花2500年!簡直太強悍了,簡直太硬核了,簡直太浪漫了!
這樣的一種精氣神才是對於人類這種生物來説該有的精氣神!這種精氣神的雛形在我們中國人的歷史和神話裏源遠流長,也在我們的社會體系裏生根發芽,但它的本質卻屬於整個人類。這種精氣神驅動着我們認識世界,解釋世界,改造世界。它既體現在共產主義運動,也貫穿了整個科學技術的發展史,更是人類這幾十萬年以來能從茹毛飲血最終發展至今的最高禮讚。要有光,不是神一張嘴就有了光,而是先有古人類鑽木點了火,萬年之後法拉第的電磁感應定律指導我們電生磁磁生電,愛迪生髮明電燈,從此才最終讓我們的黑夜徹底亮如白晝;要過海,不是摩西手一揮就分開了海,而是先在木頭上鑿出了獨木舟,接着阿基米德的浮力定律指引我們造出了大船,胡克的六分儀輔助我們用天上的星光進行導航,最終遠航越過了大海。而現在,要讓地球前往新世界,沒有神仙,沒有超人,推動地球的是重聚變發動機,支撐重聚變發動機的是億萬噸的鋼鐵,建造這億萬噸鋼鐵的是人類。每一個科學、技術、工程人員,每一個普通的人類。
我們是普通人。從來就只有普通人。但我們的文明仍在前進,永不停息地前進。
這就是偉大,這就是值得致以最高的稱讚!這甚至無關國家、無關民族,甚至和戰不戰狼、中不中國的問題根本一絲關係都沒有,這部電影的視角在中國,但這部電影講述的卻是全人類的故事,行星發動機是全人類建造的,救援隊是全人類共同發出的,推動撞針創造歷史的是來自各個國家的戰士,拯救了全人類命運的正是選擇了希望的人類自身。這種偉大、硬核與浪漫屬於人類,這種榮光屬於人類。整個人類。稱讚這作品不是在稱讚別的,就是在稱讚人類這一物種這一文明本身。
而那些“PTSD”們,眼界是如此地狹隘與鼠目寸光,甚至對身為人類本身的自豪與榮耀都毫無自覺,又是一種怎樣可悲的蛆蟲。這甚至讓我已經完全喪失了繼續瞭解它們的興趣。
當然,最終,我們的話題還是要回到中國上來。
這份榮耀固然屬於全人類,可我們卻很悲哀地看到,由於各種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這種超越國家的進取精神在如今的西方電影界文藝界思想界已經很少再能表達。曾經照耀人類文明世界的兩大燈塔,一個已經化為塵埃消散在歷史的洪流裏,而另一個正由一羣冷戰化石們本着零和思維的固執想法所帶領着,越來越走向自説自話、損人利己和固步自封的極端,這不能不説是人類的悲哀。但同樣幸運的是,這份精神也並沒有走向消亡,而是被另一個國家最終拾起,並在這個古老又年輕的國家裏,再次得到了生長發育的土壤。我們的地球就是宇宙大海中的一個小小復活節島,所有的人類同呼吸、共命運。而這部作品,就是這種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精神在我們這個時代的難能可貴的體現,這是人類的悲哀,卻是屬於我們中國的光榮。
而這份帶有黃金時代情懷的科幻,對我們來説則更加的來之不易。它的發展所需要的不僅僅是文學的發展本身,而更需要以整個時代的進步和整個社會的包容、開放和自信作為基礎。一個科幻故事固然要有科學作為支撐——沒有科學的“科學幻想”還如何能被稱為“科幻”呢——但在科學這一冷冰冰的表面之下,它的血肉卻來自於對整個人類社會未來命運的關注與猜測。不同於那些沉湎於過去裹足不前的“歷史小説”,科幻小説的內核永遠是向着未來,也只有當我們在現實紮下堅實的基礎、對未來有了充分的自信之後,我們才有可能真正迎來屬於中國科幻的黃金時代。
在阿西莫夫逝世後,天文學家卡爾·薩根曾經在他的悼文中這樣寫道:“我們永遠也無法知曉,究竟有多少第一線的科學家由於讀了阿西莫夫的某一本書,某一篇文章,或某一個小故事而觸發了靈感;也無法知曉有多少普通的公民因為同樣的原因而對科學事業寄予深情……我並不為他而擔憂,是為我們其餘的人擔心——我們身旁再也沒有阿西莫夫激勵年輕人奮發學習和投身科學了。”我們關注科幻的另一個意義也正在於此。不過令人激動的是,在這個距離土星五號運載火箭的末次發射已經超過四十五年、人類最後一次登月已經超過四十六年的今天,在這片東方的天空下,我們竟又能幸運地再次看見曾經那個光榮與夢想的年代的餘輝在星辰間依稀閃耀,也仍還有一羣執着的人,在孤獨而堅定地追尋着曾經被阿西莫夫、克拉克和海因萊茵們所描繪的人類的精神。
這份能真正帶領人類走向嶄新時代的精神,這份名為勇氣、名為探索、名為團結、名為進取、名為希望的精神。
我們有幸能看到這部偉大的作品,我們有幸生活在一個偉大的時代。
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