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歲的翟天臨啊,你可長點心!_風聞
一起拍电影-一起拍电影官方账号-2019-02-16 11:55
作者 / 藍河
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今天是翟天臨32歲的生日,儘管昨天他用一紙道歉聲明拯救了所有單身狗。人們再不熱衷於八卦哪個明星情人節秀了恩愛,而是操起查重工具扒皮這份道歉信的抄襲率。
有那麼一瞬間,我挺同情翟天臨的。就在幾個月前,他還是《原生之罪》裏集騷帥和痞賤於一身的池震,公眾眼中當之無愧的實力派演員兼學霸,事業蒸蒸日上,這很大程度歸功於他的確努力。
如華少所言,翟天臨是一個很用力活着的人。但也許正是因為“博士”這一角色扮演過分用力,他一不小心成為了吃瓜羣眾集體嘲諷的對象,進而成為揪出了北電學術造假、師生戀與權力尋租等一系列中國教育體制弊端的“英雄”人物。
春晚小品演打假警察的形象還歷歷在目,如今被迅速扒皮,落得一地雞毛。翟天臨曾在一檔節目裏坦言,自己臉皮挺薄的,看到別人説自己心裏就特別難受。“學術門”之後,4天登陸微博139次足以驗證這一切,但除了道歉他也説不出什麼,因為言多必失,越抹越黑。
我想起十年前他還混新浪博客,持續七八年記錄自己的拍戲點滴,字裏行間的真誠遠勝於他後來的那些學術論文。其中有一篇是他分析自己在《蘭陵王》中飾演的高緯,翟天臨評價這是個雙面角色:
“一面是他的傲慢狹隘,另一面則是他的自卑脆弱。拉弓射敵,為了證明自我;權謀之術,為了取得信任;華服之下,誰曾想到每個腹黑的太子都曾是純白的少年。”
在險些成為博士後之前的日子裏,翟天臨的雙面又是什麼?
“有觸角”的童年
有網友吐槽翟天臨在公眾場合中的日語水平,覺得不像是旅日五年的人。其實平心而論,20年前掌握的語言如果長期不用,都會還給自己的體育老師。
翟天臨在很多采訪中都談到過他小時候在日本生活的經歷。如今被網友們認為是“父母在國外不差錢”、“留洋富二代”,但真相是旅居日本那五年,恰是翟天臨最窘迫的歲月:父母經商被騙,不得不赴日本橫濱投靠親戚,8歲的翟天臨被獨自留在東京上學,一週只能和親人見上一面。
撿過街邊的自行車與廢舊電視機,在學校被日本同學欺負,“我經常去敲鄰居家的門,説我太餓了,他就會給我一個日本飯糰,”這是《今晚九點見》中,翟天臨面對華少的回憶。
最開心的是那時候父母曾經帶他去過一趟日本的迪士尼。翟天臨喜歡米老鼠,因為一張大嘴永遠笑臉示人,無憂無慮。後來演藝事業有了起色,翟天臨把自己的家專門整理出一間房佈置成迪士尼主題房,裏面從書櫃枱燈到垃圾桶都是迪士尼的卡通形象。
在日本生活了五年,翟天臨的父母從最初給人削土豆打工賺錢,逐漸開始經營自己的中藥店,日子也富裕起來。也就是這個時候,進入青春期的翟天臨開始有了叛逆的想法,從小缺少父母陪伴的他隻身回到國內,寄居在姨母家打地鋪生活,就讀的青島39中也並非頂級名校,更談不上什麼學霸人設。
不過這段寄宿經歷讓他學會了察言觀色,“我是一個眼睛沒有看到,就可以感覺到房間裏每個人態度的人,就像有兩個觸角一樣。”
很多年後他仍能回憶起兒時的一件小事:他和弟弟求爺爺買雪糕,但錢沒帶夠只能買一根。爺爺為了照顧雙方情緒,就説一人吃一半,但看到弟弟不捨的樣子,翟天臨立馬説,你快吃吧我不吃了。
初中班主任李娟則回憶,那個時候的翟天臨性格好,又很獨立。“有一次同學鬧,就把他推倒了,胳膊就骨折了,接骨的時候,很疼很疼,但他就狠咬牙,因為父母不在身邊的孩子,不像有的孩子那麼嬌氣,也不掉眼淚。”
2000年,由陳建忠執導,杜琪峯監製的《少年往事》劇組來39中選角,翟天臨成為被選中的八人之一,由於父母都在國外,時任39中數學老師的姨夫張豐代簽的劇組合同。許是13歲少年特有的靈氣打動了導演,在最後的成片中翟天臨成為了男一號。
從真學霸到“抄襲”博士
前段時間#SA圈藏於冰島#上了熱搜,相信很多人都不知道何為SA(study account學習打卡)圈,但那個被扒皮盜用別人學歷身份和留學背景、裝點自己朋友圈的女孩子,莫名讓我想到如今的翟天臨:同樣虛榮心作祟,翟天臨還算保守的那個,至少他真的一路從高考348分開掛到北大光華管理學院準博士後。
嚴格來講,他也不屬於另一撮完全不學無術卻同樣裝逼寫書法的男明星——他是真愛看書的,大學時期就看渡邊淳一,劇組赴台灣宣傳,他沒上綜藝節目而去誠品書店泡了三天,買回了阿加莎·克里斯蒂和村上春樹。
他還是表演課代表,團支部書記,優先入黨的學生黨員,免試保研對象,畢業時代表表演系優秀畢業生上台朗誦。和同屆的朱一龍以及彭冠英相比,大學時期的翟天臨顯得似乎更加耀眼一些。
可惜的是,2010年上《天天向上》時,翟天臨的本科班主任崔新琴就叮囑他“別嘚瑟”,他沒記住。
在這屆網友的火眼金精下,翟天臨在各種大小場合吹過的牛逼被拿出來鞭屍:曬出學歷和論文答辯照讓大家圍觀啊,吹噓高考成績小三門接近滿分啊,其實二三十歲的男性喜歡吹牛逼太常見了,這不構成吃瓜羣眾嘲笑的理由,最多算是"公眾人物不注意形象維護"。
但學術涉嫌造假的問題成分就不同了。引薦翟天臨進入北電的96級畢業生黃曉明,唯一值得欣慰的可能就是06級翟天臨碩士論文抄的不是他,而是他同班同學陳坤。
3萬字的文章《“英雄”本是“普通人”——試論表演創作中的英雄形象與人性》,被網友鑑定重複比高達36.2%。其中複製最多的是陳坤的畢業論文《性格化表演之我見》,達到了知網“疑似剽竊觀點”和“疑似剽竊文字表述”的指標。
以上,不知知網的翟天臨可能並不清楚。還呆在北電讀研的他心思早已飛出校門:2012年,他因主演醫療劇《心術》中的鄭艾平一角為觀眾所知,在2013年又先後出演了都市職場劇《杜拉拉之似水年華》和古裝偶像劇《蘭陵王》,一系列獎項提名似乎已經驗證了他的表演能力。
在不少採訪中,翟天臨談過自己在事業漸入佳境的時候,選擇回到學校深造讀博。但事實上,讀博士的那四年他並沒有閒着,先後出演了《大當家》《太平輪》《離婚律師》《劇場》《潛行者》《青丘狐傳説》《擇天記》等十多部戲,勤勞程度比很多專職演員還可怕。
“其實我跟很多一線小鮮肉是同齡人。但在中國,沒有戲播大家就會認為你不在了。”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於機會的貪戀,“能夠讓我展現自己的機會,我都願意去爭取,因為演員很被動,演員永遠是被選擇。沒有人喜歡被動,可是這個行業它就是被動,你今天能碰到什麼樣的劇本,選擇權從來沒有在過你身上,你只能努力。”(出自呂彥妮採訪:《和翟天臨一起吃涮羊肉,如墜夢中》)
北電的碩士博士有那麼好讀麼?我問身邊北電的畢業生朋友。他沉默了幾秒鐘回答:能進電影學院上碩士,至少都是有點路子的,因為碩士和博士最重要的一關就是面試,能進的多是有派系,而且利益分配好的。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網友抓着翟天臨考博士是補錄這一點不放。他永遠寫不對名字的碩士與博士導師陳浥,時任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學院院長,現在是學院總支書記、副院長,在翟天臨碩士和博士期間均只負責他一個人。
皮囊與靈魂都飛了
2017年是翟天臨演藝事業的一個轉折。參加《演員的誕生》一路晉級,分別耗費9個月和13個月拍攝的《白鹿原》與《軍師聯盟》,同樣讓他大放光彩,成為年輕一代演員中為數不多的演技派。
成名帶來的不僅是榮譽,還有傳説中的“擺臭臉”、“耍大牌”:吐槽《演員的誕生》點評業餘,在錄節目時大聲衝工作人員嚷嚷,懟日本偶遇網友“可以不喜歡我,但沒必要這樣道德審判我”。
“人設”這東西,就是當你一帆風順時別人當你真性情,虎落平陽就成了“脾氣大沒素養”的存在。這次面對鋪天蓋地的道德審判,一直強調少言多行(但沒能做到)的翟天臨終於選擇了閉嘴。
不再在公眾輿論平台表達憤怒,也許意味着他承認人言可畏。呂彥妮讓他回顧2018年時,他一個深刻感受是突然覺着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人與人並不應該是這樣的,所以我就不願意再怎麼多説話了。我就踏踏實實把我自己的活幹完,就行了。”
到底是什麼讓翟天臨“心態崩了”?在《白鹿原》中的,他飾演的白孝文被父親狠狠鞭打,翟天臨自己評價“這一打,白嘉軒把白孝文的尊嚴打得灰飛煙滅,也讓白孝文在腹黑和反抗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而現實顯然沒有這麼戲劇化。極度渴望被關注是心理根源,缺少父母的陪伴,14歲因電影年少成名,在日本留學時交不到朋友的翟天臨第一次意識到,“演戲可以讓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你身上”。雖然拍完《少年往事》後翟天臨迴歸了學校生活,做演員的夢卻成了揮之不去的烙印。
上北電時,老師給翟天臨起了“戲痴”的外號,因為無論什麼時候打開排練室的門,都能看見翟天臨在那排練。“因為我知道我沒得選擇。生活和做人一樣,最可怕的就是沒有選擇,”那時候的翟天臨,把演戲當成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業甚至信仰。
大學畢業後戲沒少拍,但拍着拍着,翟天臨卻成為人們口中“大器晚成”的人:以新人面孔登上《演員的誕生》舞台時,翟天臨已經30歲了。
深夜與華少坐在家裏,他承認自己有過彷徨和迷失:為什麼很多和我同期的人(比如朱一龍)都獲得巨大成功了,我還在高原上種地、體驗生活?拍的戲扮相讓網友覺得好醜、好老,他也一度懷疑自己的接戲選擇,“我是小鮮肉出道啊,(流量)都流失了”。
直到2017年兩部大戲播出,在《演員的誕生》和《聲臨其境》等綜藝上露臉,再到2018年《原生之罪》《幸福一家人》等演出,讓翟天臨重獲流量,“會上熱搜,會上頭條,一下子不一樣了之後,我發現我接的那些戲是對的”。
從大學老師口中的戲痴,到靠上熱搜驗證接戲審美,不知不覺中,翟天臨的心態已經變了。
才懂得人言可畏
2009年11月1日,翟天臨在自己博客上寫道:作為一個演員我體會到了:“I AM,我存在。” 不管今後我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有一點不會變:我將永遠做一個踏實努力的演員。
也許這是翟天臨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各種人設崩塌後,專業演員的功底不會崩。有些人用力活着,翟天臨是連表演都很用力:拍《白鹿原》時增肥20斤得了脂肪肝,拍《原生之罪》打戲時落下各種傷病,8小時的話劇《如夢之夢》,他愣是用5天啃下劇本併成功排演。
他對錶演絕對是有追求的,曾經有段時間,翟天臨在兩個月推掉了27個劇本,因為覺得接上一部演得很難受的戲,在片場“簡直有被強姦的感覺”。
我不是演員,有時候也在臆想:莫非演員的最高境界,就是把生活也演繹成一出好戲?13年表演生涯,讓這個普通的青島小子,長歪成了沽名釣譽的高知分子,“泡在書裏的紳士”,得了便宜賣乖的北電博士。
他在阿斯頓·馬丁旁擺拍,是德國博朗剃鬚刀的品牌體驗官,喜歡收藏祖瑪瓏。也許再過幾年的沉澱,他就要接上大哥吳秀波“雅痞範兒”的班了。
在公開道歉信裏,他覺得是“虛榮心和僥倖心讓我迷失了自己”。其實沒這麼嚴重,就是普通人裝逼裝過了頭。
人們瘋狂吐槽和拆穿翟天臨,顯然不是為了捍衞所謂教育平等,而是因為吐槽他意味着我們離同樣習慣於粉飾生活的那個自己,又遠了那麼一丟丟。畢竟承認人人都有可能吹牛逼太難了,尤其當看到一個同樣資質平庸且並無深厚背景的人,差一點就成了北大博士後,此時要想不心生牆倒眾人推的邪念,太他媽難了。
明知裝逼有風險還要嘚瑟,享受孤獨但有時也耐不住寂寞;崇尚中庸和“慢慢來”,然而兜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氣,一邊説着演好角色“並不足以成為讓我標榜自己的理由”,一邊又高調秀演技派學霸人設……翟天臨身上的諸多矛盾點,都是普通人也能感同身受的搖擺與困惑。
就算翟天臨不裝,也保不齊他的後輩們、同樣賣過學霸人設的關曉彤吳磊易烊千璽等等,未來幾年不拿學歷説事兒,畢竟王源“低調”錄取伯克利,都能讓粉絲和路人陷入狂歡。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後,王傳君在ins上吐槽,“你自己學歷是真的不就行了”。但比起自律,多數人更擅長用嘴管別人。
失勢者註定寡助,昔日同窗好友們都不説話了,只有演戲搭檔尹正站出來説了句中肯話:“天臨,咱好好看劇本,當個好演員,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個世界還是善良的。”
還有老導演謝飛,站在更宏觀和理性的角度審視北京電影學院博士教學實踐的問題,比如缺少優秀理論型人才,“低劣、抄襲的現象倒是常有發現”。對翟天臨本人沒有選擇批判,而是請網友和社會多一些寬容,“對犯過錯誤、有污點的人,特別是年輕人千萬不要一棍子打死。”
謝導是明白人,他的態度我不做評判,但長文中一句感嘆我深以為然:
現在的網絡微信、微博平台比過去出現過的“四大自由”,即“大鳴、大放、大辯論、大字報”,真是厲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