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唱片歷史和機械複製權_風聞

“唱片載體從粗紋唱片——以蟲膠為原料壓制成型，每分鐘78轉，每面只能容納4分鐘錄音，或稱快轉唱片（Standard Play 簡稱SP）演變至密紋唱片——以氯乙烯-醋酸乙烯共聚樹脂為原料壓制成型，分為每分鐘45轉、33 1/3轉甚至16 2/3轉等不同轉速，統稱慢轉唱片(Long Play簡稱LP)。”

淺談唱片歷史和機械複製權

在數字時代的今天，使用智能手機可以隨時隨地聽到自己喜歡的音樂。隨着技術變革，曾經主流的磁帶、MD、CD以及Mp3很多儲存方式已經很難適應今天音樂播放場景。聽音樂越來越方便，但也有很多音樂愛好者堅持於實體唱片的欣賞與收藏。

黑膠唱片老而彌堅，在全球角度至今依然最主流的實體唱片形式。

在國內版權意識不斷得到提升和重視的今天，無論是專業音樂人還是音樂愛好者，我們越來越多會接觸一些國外專業法律詞彙，這次要談談的就是機械複製權或稱機械許可（Mechanical License）。

複製，今天更多會聯想到Ctrl+C，但有沒有想過，在個人電腦被髮明之前，音樂是如何被複制的呢？

音樂在人類出現後就存在了，但是在人類幾千年的文明中，音樂是無法工業化生產的，優秀的音樂作品只能通過口口相傳。無論是從中世紀的吟遊詩人、莫扎特的音樂劇到早期的Ragtime或Blues，普通的音樂愛好者對於音樂的欣賞只能停留在演出現場，而不是家裏或者是其他地方。

清朝光緒帝德宗光緒二年，也就是1876年，美國出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發明：還原鋼琴及鋼琴捲紙（Piano Roll）。還原鋼琴通過物理聯動的形式，將一條根據原鋼琴曲的打孔紙袋放入還原鋼琴中轉動，通過紙帶間隙觸發琴絃，達到鋼琴無人“自動演奏”的效果，今天的MIDI音樂事實上也是同樣的原理。還原鋼琴可以讓音樂作品與音樂創作者或表演者分離，可以説在任何時間地點都可以欣賞與原作相差不多的音樂。還原鋼琴風靡了美國，鋼琴製作廠商都獲得了很好的經濟回報。但是從另一面來看，新興事物還原鋼琴嚴重影響到了歌曲創作者的收益。在當時的美國，歌曲創作者的樂曲五線樂譜是受到版權保護的，收益模式類同於書籍版權，對於新發明的還原鋼琴該如何處理？音樂創作者決定起訴還原鋼琴廠商，因此誕生了至今還在影響我們的經典美國音樂版權訴訟案例。

在最著名的White Smith Music Publishing Co. v. Apollo Co.一案中，雙方的爭議是：複製這麼一條沒有任何的音符、節奏、調號，奇奇怪怪打孔的紙帶，能否認定為是音樂作者作品的複製件呢？當時的美國著名法官，霍姆斯大法官Holmes Oliver Wendell Jr.最終認定，任何以機械複製方式複製聲音排列所得產物，都應當視為音樂的複製件。案件審理完畢後，美國修改了當時的1909年版權法。機械複製權的概念孕育而生。

清朝光緒帝德宗光緒三年，也就是1877年，托馬斯愛迪生髮明瞭手搖留聲機，聲音可以被記錄和複製下來，用今天的話來説，這個消息在當時——徹底“炸”了。

因為在1877年之前，聲音是無法被複制的，聲音儲存技術是一個無人敢探索的技術領域，難度幾乎等同於在三國時期發明出了照相機給曹操拍照，或者在今2019年直接發明出如同電影《銀翼殺手2049》中的機器人AI或者全息影像技術。

留聲機也是愛迪生自己這一生最驕傲的發明。

1888年，德裔美國工程師Emil Berliner對留聲機進行了改進，公開演示了留聲機配套播放的是一種帶噪聲的粗紋唱片。

這種粗紋唱片是今天的黑膠唱片的前身，播放唱片聽音樂的方便程度和豐富性明顯優於還原鋼琴，還原鋼琴也漸漸退出了歷史舞台。

此後唱片載體從粗紋唱片——以蟲膠為原料壓制成型，每分鐘78轉，每面只能容納4分鐘錄音，或稱快轉唱片（Standard Play 簡稱SP）演變至密紋唱片——以氯乙烯-醋酸乙烯共聚樹脂為原料壓制成型，分為每分鐘45轉、33 1/3轉甚至16 2/3轉等不同轉速，統稱慢轉唱片(Long Play簡稱LP)。

當然還有一種不太主流的形式薄膜唱片——以5型聚氯乙烯樹脂製成的塑料薄膜為原材料的唱片。薄膜唱片可不是唱片大家口中經常説的非常稀有珍貴的限量“彩膠”，薄膜唱片是一種價格低廉音質較差的唱片介質。市面上複製量最大的還是密紋唱片LP。

在唱片載體形式不斷演變的同時，美國的法律也在對機械複製的概念不斷擴大，以上這些形式的唱片都被認定為機械複製。

那麼，如何簡單理解機械複製權？

機械複製權可以理解為：音樂以商業的角度進行以複製件載體的方法儲存，音樂的作者有權獲得對應的複製收入。更加通俗的講，就是歌曲創作者的歌曲，被任何形式的商業複製，比如錄製黑膠、CD或數字專輯下載，都屬於機械複製，歌曲創作者有權從這些複製中獲取收益。

根據美國2018年的機械複製權標準，每次機械複製，應當向歌曲作者一次性支付9.1美分或者根據時長每分鐘支付1.75美分。

比如説唱歌手Kendrick Lamer製作《Good Kid, M.A.A.D. City》專輯將自己的創作錄製成母帶，每複製生產一張唱片，唱片公司就應當向Kendrick Lamer支付9.1美分。

更加具體的例子是，像Russ這樣的全能藝人，專輯《There’s Really A Wolf》詞曲創作，編曲及後期全部由自己一人完成，Russ佔有100%專輯的Writing Credits（創作者版權），如果一家唱片公司比如説環球公司想正式發行這張唱片，如果工廠生產了100張黑膠，無論這些黑膠定價如何，是否賣了出去，環球都必須像Russ支付9.1美元的機械複製版權。如果這種專輯在Apple Music上被下載了1000次，Apple公司必須向Russ支付91美元的機械複製版權。

但是實際上版權處理要複雜的多，因為音樂作品通常需要很多音樂人共同參與，作曲創作、編曲、樂隊、和聲甚至後期都會主張自己的應得權利。的確需要專業的音樂律師或者版權管理人來處理。

值得注意的是，因為我們國內缺乏良好的音樂產業體系，在立法層面並沒有機械複製權的概念，包括Writing Credits或者Split Sheet這些音樂產業概念在國內很多人事實上是第一次接觸，更別説機械複製權了。我們的著作權法體系也是非常不完善的，需要很多新的立法進行補充。無論是獨立音樂還是主流音樂行業，真正的歌曲創作者無論多大牌，面對的都是無法抗衡的公司和平台對手方，在合約角度也會籤一些霸王條款。我們國內與美國甚至國際平均水平之間存在巨大的差距，在機械複製權一點上只能依靠行業的建議，國家主動從制度和法律進行調整，別無他法。

希望明天會更好。

本文為唱片日常特別約稿，轉載請聯繫唱片日常及趙先生的事務所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