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回鄉記:家鄉的煙火氣是越來越淡了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15332-2019-02-24 10:43
走了一趟“反向春運”,大家都開始返城的時候,回家過元宵節。
長期以來,春節假期都熬不到元宵節就要走,相比故鄉的元宵味道,更加陌生的是煙火氣的逐漸消失。
記得小的時候,對元宵節的祈盼遠遠多過春節本身,因為對孩子來説,正月十五十六這兩天才是最熱鬧的時候。
那時節,巷陌爪札,歡門掛燈,廟會一開,大家慶賞元宵,什麼陰山七騎、小兒竹馬、蠻牌獅豹、胡女番婆、踏蹺竹馬、交袞鮑老、快活三郎、神鬼聽刀,踩高蹺套圈兒不亦樂乎。
而且正月十五當天晚上必有煙火晚會,這是全縣人民最大的福利,男女老少家家户户都來打大街上,看各個單位和公司組織的煙花盛典。鄉民們往往開着農用三輪車,載着一家人來到縣城,晚上七八點鐘開始,一圈二踢腳打場子,沖天炮奮起,火樹銀花就算開場了。

小時候的對元宵節的記憶,沒有煙花就少了一半
90年代的縣城的煙火晚會,成了全縣經濟指數浮動的最大參照物之一。
當時雖然年紀小,但還記得最早全縣有七八個不同的單位自主舉辦煙花展,而且為了吸引人氣還打起了擂台。到90年代末,國企改革,效益好的單位越來越少,木器廠,玻璃儀器廠等全破產改制,下崗潮洶湧而至,整個縣城的人們瀰漫着悲觀且浮浪的感覺,借酒澆愁,酗酒成風。
經濟效益的全面下滑,讓全縣這八九萬人養活起了一個大酒廠,大約在1999年,酒廠是全縣僅次於東阿阿膠廠的第二大企業,人人以進酒廠為榮,當然,這也得益於酒水的地方保護主義。
於是,從90年代末開始,全縣正月十五的焰火晚會就剩下了兩場,一場是七八點鐘的酒廠煙花,一場是九十點鐘的阿膠廠,雙方好像達成了一種默契,時間岔開。

年前酒廠還舉行了建廠60週年大典,酗酒的風氣現在剎住了很多。但感覺,啥單位都倒台,酒廠作為一個企業也不會垮
正月十五這天白天,是縣線面八個鄉鎮和教育局主辦的高蹺會,農村的壯勞力們在正月初二就開始彩排,十四這天集合,然後按照行進路線繞縣城主要幹道一週。
正午時分,遊人已集御街兩廊下。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餘里,擊丸蹴踘,踏索上竿……
這一次回鄉過元宵節,感覺一切都成過眼雲煙。去年開始縣裏頒佈了嚴厲的煙花爆竹禁令,説是出於安全和環保考慮。

縣城公安局發佈的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通告
想起反對美國禁槍的自由派説,一旦槍被outlaw了,那麼只有outlaws有槍了,同樣的道理,家裏有想增添點喜慶氣氛的,買一些小孩玩的摔炮、滴滴筋兒只能偷偷摸摸去鄉下的“非法”煙花店高價購買。也正因為如此,元宵節聽不到了鞭炮聲,也聞不到冬去春來的那種特有的硝煙味道。
除此之外,比較意外的是連花燈的擺放也有比較嚴格的管制,可能思路來自北京的“天際線”工程。花燈一條街幾乎全部集中在了縣城這兩年不斷擴建的影視城。
電視劇《大宅門》想必大家都看過,有白七爺“一泡屎獨身創阿膠”的橋段,由於白家老號和阿膠的關係,所以《大宅門》續集的取景就選在了縣城西北新建的“影視城”。




影視城
這個影視城抽象化了各種古代元素,看來並非為清末民初的外景專門所建,比如武大郎燒餅一條街旁邊就建造了類似於南宋宣德樓的建築:皆垂黃緣,簾中一位,乃御座。用黃羅設一綵棚,御龍直執黃蓋掌扇,列於簾外。兩朵樓各掛燈球一枚,約方圓丈餘,內燃椽燭,簾內亦作樂。樓下用枋木壘成露台一所,彩結欄檻,兩邊皆禁衞排立,錦袍,幞頭簪賜花,執骨朵子,面此樂棚。
另外一點不得不説,迷信的風氣在故鄉逐漸盛行,這是去年十一長假回鄉的最大感觸之一。以前過節從來沒有的卦攤,莫名多了好幾處,而且攤前人頭攢動。
卦攤上擺放着香案、彩亭、法物、紅紗梔子燈等等,本想給他們拍個照,沒想到旁邊還有保安護駕:“哎,別拍,旁邊寫着禁止拍照,你一拍,這個卦算的就不靈了。”我只能哂笑。
八點半左右突然寒風驟起,乾冷的塵土裹挾着人工湖上泛起的帶有魚腥氣的水汽,一個帶着鴨舌帽的爸爸北上扛着女兒小跑,小女兒嘴裏還咬着最後一棵糖葫蘆,突然間“簌”的一生,在影視城東北角升起一縷閃光雷,剎那間劃亮了天空。
人羣中“噫呀”聲四起。在孩子們驚奇興奮的眼中,我看到了一個別樣的,也許永遠也回不去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