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防風險還是販賣焦慮？BBC紀錄片揭露：過度診斷的體檢正在威脅你的生命……_風聞

現如今，“每年一次的體檢”已成為大多職場人的標配，不少人都希望藉此發現“重疾前兆”，以期未雨綢繆、有備無患。

在一個全民體檢的時代，全球範圍內有33個國家正推廣着全國體檢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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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體檢在中國成為最熱門的養生法則，飛速發展的體檢行業也催生了不少上市公司。

**據《中國衞生統計年鑑》統計，截止2018年6月，中國接受體檢的人數較七年前翻了近一倍。**體檢服務因“高收益、低風險、穩發展”，不但被各大醫院大規模引進，連一些普通藥房都在推進各類體檢服務。

人們懷抱着對醫院、醫生和醫患關係的複雜情感，把自己送進一台台先進的儀器背後，在一系列健康數據中尋求踏實的安慰或明確的焦慮。

然而，一位叫理查德的美國醫生，在體驗了中國式體檢後，卻表示自己完全驚呆了。在他看來，中國式體檢已經變成了一條流水線。

“這裏不像是一家醫院，更像是一家工廠，一家高效的工廠，而我就像一頭屠宰場裏的牛，穿行在流水線上”。

與此同時，遠在英國的BBC也對當下正熱的體檢行業，表示了懷疑。

節目組直言不諱地諷刺道，對於很多體檢中心來説，“體檢”只是一門生意，一種賺錢的手段。“在人體出現症狀之前，尋找可能出現在身體中的疾病，已經成為了一筆大生意。”

他們還提出了更加犀利的質疑：在現代醫療體系中，體檢真的可以預防或預測疾病嗎？

BBC地平線欄目質疑體檢行業

作為BBC連續播放時間最長的紀錄片，BBC地平線系列題材涉及天文地理、涵蓋科技人文，可以説是包羅萬象。

這檔欄目對自身的定位是，為世界上最偉大的科學家和哲學家提供一個可以交流他們的好奇、觀察和看法的平台，並將他們對世界的新看法引入到我們的日常知識中。

BBC地平線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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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64年開播以來至今仍在更新，到目前為止已經播出了50季、1000多集，在每集約50分鐘的內容裏，所關注的大都是與我們日常息息相關的話題。

比如探討死刑的意義的《如何殺死人類》、關注動物保護的《我們該關了動物園嗎》、瞭解平行宇宙的《我們身處的那個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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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就像一本視頻化的百科手冊，實實在在地幫助我們解決身邊的問題，在55年的時間裏，穩紮穩打、緊跟時代，短小精幹也能面面俱到。

這一次，地平線再次抓住了現代人都可能遇到的問題：

體檢

這部切合時宜、又極具參考價值的紀錄短片叫作——《BBC地平線：體檢真的好嗎？》

在英國，一項常規的體檢可以精確到家族疾病史、飲食習慣、年齡和性別，醫生會在一系列的大數據背後，預知某種疾病的風險和高發期。

但Michael Mosley博士卻對體檢的真正價值，產生了質疑。

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Mosley博士決定走訪英國不同類別的大型體檢機構，從心臟CT、腫瘤篩查到基因檢測，親測體檢的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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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輒三、四小時的體檢，

真的能預防疾病？

在全球範圍內，平均每6分鐘就有人因心臟問題而去世，因此這也被認為是人類在世界上，所遇見的最可怕“殺手”之一。

在英國，心臟病也成為了造成英國人早逝的首要原因，而Mosley博士的爺爺和父親都死於心臟病，這也讓他第一個就想到了心臟病檢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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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心臟評估並不複雜，在提出體檢預約後，Mosley博士來到辛普森健康中心，工作人員會對Mosley博士的身高、體重、腰圍等數據進行收集。結合血液樣本的結果，Mosley博士的總膽固醇濃度在6.34%。

完全是低風險人羣，但這還沒完！

圖片來源：《Horizon - Are Health Tests Really a Good Idea》

接着，醫生需要將6.34%輸入電腦的一項“神奇計算器”。根據Mosley博士的生活方式和家族史，勾選是否有家族病史，是否酗酒，是否抽煙，以及年齡等選項，得出一個“十年內整體風險的概率”。

等待概率的時刻總是揪心，沒想到結果更加嚇人。

計算顯示，博士在未來的十年內患有心臟病、心絞痛、心源性死亡的風險為11%。

根據英國最新指導手冊的建議，如果患病風險在10%以上，那麼就需要服用他汀類藥物，減少血管中的膽固醇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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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好好的身體，忽然被告知從此需要長期服用藥物，這可把博士嚇得不輕。

但沒想到醫生並沒有打算結束“恐嚇”，考慮到Mosley的家庭情況，應當在計算器中加上“50歲前心臟發病的家族疾病史”、“家族患糖尿病”等選項。此時，這個簡單到只花了幾分鐘的測試，已經讓Mosley嚇得説不出話。

因為他十年內患病的風險，正翻倍躍升到了26.1%！

圖片來源：《Horizon - Are Health Tests Really a Good Idea》

​為了確認自己是否真的患有心臟病，Mosley決定進行更加細緻的檢查，為此，他來到了弗雷明漢心臟病研究中心。在這個被Mosley稱為擁有“先進又昂貴科技”的奇妙世界，他將參與一項心臟掃描檢測，這不僅能揭示Mosley心臟患病的幾率，同時也能看見Mosley動脈裏可能存在的硬塊。

在支付了數百磅的費用、經歷了一系列的CT造影檢查後，體檢的結果並沒有讓Mosley感到舒心，而是獲得了幾乎和第一份報告一樣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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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診所的醫生認為，Mosley有非常高的心臟病患病風險，需要持續服用他汀類藥物，這不禁讓Mosley感到困擾：

的確，昂貴的心臟病檢測儀對患心臟病的患者來説十分有效，但從長遠來看，心臟掃描是否有效的證據並不充分。這項未來10年患病的概率數據，到底帶來的是一份及時且必要的警告，還是隻有不必要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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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很多體檢中心也正是利用人們健康知識的匱乏，販賣恐懼、販賣焦慮，吸引許多人花大價錢做一些完全沒有必要的檢測。

在諮詢了更多醫生的意見後，Mosley博士建議，當人們在為昂貴的檢測支付費用前，有必要詢問自己的醫生，是否能夠有更簡單的檢測，以及這一切是否值得你承受可能帶來的焦慮。

過度診斷：功不抵過的癌症檢測

在經歷了心臟疾病檢測的一系列“恐嚇”後，Mosley將視線投向了另一項威脅人類生命的疾病——癌症。

人們的傳統觀念中，癌症作為一種無法控制其發展的疾病，儘早篩查與預防顯得十分必要，但隨着Mosley的調查，卻對這種觀念產生了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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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説，醫院的體檢中心能為近200多種類型的癌症類型，提供非常詳盡的檢測，如果被篩查出疑似腫瘤，病人則需要提取活體組織樣本加以確認。

但在這個過程中，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想要將具有侵襲性、且生長迅速的腫瘤，與生長緩慢且永遠不會給患者帶來影響的腫瘤進行區分，卻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也就是説，這為篩查計劃帶來了一項巨大缺陷——過度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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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皇家全科醫學院前院長希斯醫生就表示：“過度診斷是體檢篩查項目功不抵過的原因之一”。

以在女性中發病率極高的乳腺癌篩查為例，1987年，英國政府通過了世界上第一個國家級乳腺癌篩查項目，50-70歲之間的女性可以通過乳腺鉬靶，以檢測太小而無法用肉眼觀測的乳腺癌。

然而，多年從醫經驗累積下的數據讓希斯醫生髮現：

“因乳腺篩查而受到傷害的人，反而多於因其延長生命的人。每延長一位女性的生命，是以傷害其他三位完全健康的人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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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健康的女性會因為攜帶腫瘤（良性），而選擇接受切除、化療等一些列治療措施，但這些腫瘤原本並不會對她們產生任何影響，卻因此對身體產生了極大且不可逆的傷害，最終死於其他疾病。

因此專家認為，女性在參加類似癌症篩查前，需要充分了解這些風險並權衡利弊，最後做出知情選擇，尋求最好的治療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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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過度診斷“無辜中傷”，也發生在男性之中。

在美國，數以百萬的男性被鼓勵進行PSA血液檢測篩查，以此預防可能發生的前列腺癌。但美國新罕布爾州達特茅斯醫學院的韋爾奇教授很快意識到：這項篩查所檢測出的上千例前列腺癌，可能永遠不會給患者帶來任何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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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研究顯示，一旦男性超過60歲，至少會有一半出現前列腺癌的病理證據。對於更年長的男性來説，大多數會和前列腺癌和平共處，絕不會因為它而死亡。

但因為接受了PSA篩查後，很多男性不光沒有了解前列腺癌，反而會倉促地接受具有毀滅性副作用的手術，導致性無能和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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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因為太過依賴於科學，急匆匆地活檢，又急匆匆地治療。

對此，韋爾奇教授反思“我們花費了六千億美金過度診斷，並過度治療了上百萬位男性，所以我稱之為公共健康災難”。

DNA檢測，也是一場騙局？

正如Mosley博士所發現的，在正常人羣中篩查乳腺癌和前列腺癌，和很多其他的疾病篩查項目一樣飽受爭議，但現如今引發最大意見分歧的篩查項目，恐怕非DNA檢測莫屬。

2003年，科學家首次完成了人類基因組圖譜的繪製。這項重大突破使得全新的檢測得以發展，人類試圖通過窺探基因，以解開未來健康的謎團。

     圖片來源：《Horizon - Are Health Tests Really a Good Idea》

​但Mosley博士的疑問是，我們真的有必要檢測DNA嗎？為此，Mosley博士向英國一家基因檢測公司，寄出了自己的唾液樣本，該機構則會在隨後將檢測結果發至他的郵箱，全過程耗費125英鎊，且沒有任何人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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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Mosley博士收到了一份基因報告，其中涉及他的血型、眼球顏色、膚色、乳糖不耐受等等數據，以及各種疾病的發病概率。

與此同時，報告中存在的一部分數據被後台鎖定，受檢人可自我選擇是否要查看。毫無例外，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解鎖，但糟糕的是解開鎖定後，有很多人受不了自己在未來會患有某種疾病的預測結果，因此陷入無限的抑鬱之中。

但這還不是最讓人鬱悶的，除了這項服務，這家檢測機構還有另一種測試——人類壽命長短測試。

圖片來源：《Horizon - Are Health Tests Really a Good Idea》

這項目前正在試驗階段、未向外公開的測試，通過給不同受檢人的基因打分，（分數越高則意味着衰老正常，分數越低則存在早逝的風險），以此告知用户的死亡日期。

例如，有老年痴呆或者某種癌症的人，他們的分數要遠低於正常人，壽命也會有所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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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項赤裸裸地科學“算命”，倫敦國王學院的蒂蒙斯教授形容：“人的衰老就好比水龍頭流水，而這項檢測就是測出水龍頭的水流得多快。”但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對Mosley博士來説，他手中的這份檢測報告除了提醒他需要在未來更加註重積極的生活方式之外，似乎並沒有更多的積極作用。

但因為基因報告而產生的恐慌和焦慮，卻足以讓他膽戰心驚。

圖片來源：《Horizon - Are Health Tests Really a Good Idea》

英國作家赫胥黎曾説“醫學已進步到不再有人健康了”。

誠然，體檢能夠幫助人們更好地認識自己的身體，但在如今的“體檢產業鏈”，人們在盲目和焦慮的情緒中，早已失去了被耐心告知以及在充分了解利弊之後才做出選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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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冰冷儀器帶來的一系列數據與恐慌焦慮，美國內科醫師學會基金會主席卡塞爾更加鼓勵，“醫生和患者更深入地討論後者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通過更加深入有效的溝通，瞭解更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並持之以恆地貫徹，這才是大多數人迫切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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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威爾士的卡菲力研究，只要人們在“多加鍛鍊、健康飲食、控制體重、不要吸煙、適量飲酒”這五項中保證至少4項，就可能增加至少6年的壽命。

但試問，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其中的至少一條呢？

參考資料：

BBC地平線：體檢真的好嗎？ Horizon - Are Health Tests Really a Good Idea (2015)

南都週刊 揭中國過度體檢：很多檢查沒必要 體檢呈快餐化

https://www.dailymotion.com/video/x5onslb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6591455/

Michael Mosley reveals why health tests aren’t always good for us

人民日報 【關注】體檢行業亂象調查！

2018年中國健康體檢行業前景研究報告

作者： 小林君，精英説作者，英國文化研究領域海歸小碩，用心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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