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軍人,異地_風聞
三剑客-微信公众号:三剑客2019-03-03 10:54

上級的一紙命令,旅裏的女兵排,解散了。
排長小希鬆了一口氣。
自從她畢業分到這個單位以來,就一直是女兵們的頭,軍銜也由中尉調成上尉,職級由技術十三級升為十二級,任務則由特戰轉為保障,稱呼,卻還是排長。
她陪伴着這一代一代的女兵,帶她們成長,為她們喝彩,和她們的小毛病作鬥爭,也為她們爭取着各種應該有的利益。
女兵排的最後一頓聚餐結束,小姑娘們紅着雙眼一個接一個擁抱小希,抱得特別用力,像是要把所有感情揉進去這一抱中去。
小希為她們擦去那些尚有餘温的眼淚,心裏卻開始逐漸輕鬆下來。
她有自己的苦衷。
畢業到現在將近六年,雖然工作辛苦,但小希屬於幸運的女孩兒,她國防生期間的戀人小軍和自己分到了同一個單位,如今兩人已經結為連理,並在駐地買了房。可是,近兩年眼看兩人都快奔三了卻還沒有要小孩,雙方父母給的壓力越來越大,她很難再忽視這份沉甸甸的期待了。
放下女兵排的工作,小希已經準備好,要分出更多精力好好地為自己的小家庭做一些規劃。
然而她沒有想到,此時,小希所在的營被整體轉隸到800公里外的一個戰區陸軍直屬單位。
她有些慌,原先的計劃被徹底打亂了。

壹
營隊開始緊鑼密鼓地開展整體搬遷工作,繁重的事情幾乎填滿了小希的所有非休息時間,耗光了她有限的精力。但她覺得比自己的身體更疲累的,還有那顆看不清未來的心。
教導員見她總是強顏歡笑,心裏也有些不忍,於是叫她多分點時間陪小軍。可其實對於小希而言,她根本不想過多地去渲染這次分別。
也許因為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小到無法去抵擋大的命運。她情願不去面對,似乎這樣就能逃避因此帶來的離愁。
當調令到的那天,小希小兩口相對無言。他們能做的,就是背對背各自沉默着,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在第一時間騰退了單位給他們分的雙軍人公寓房。
搬完家,已是凌晨三點,兩個人眼睛都有些腫,卻始終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亦或是安慰自己。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小希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車窗外熟悉的黃土戈壁掠過,她瞬間感覺一切人生規劃、奮鬥目標和希望瞬間崩塌了。這時她再也不能維持一個堅強女軍官的外表,在內心裏其實她也只是一個被迫離家的女孩兒。
貳
新單位很快到了。戰士們對小希的稱呼,不再是排長,而是連長。
這裏的女兵比之前要多出兩倍,來自各個單位。
女孩子之間一開始總是會有點摩擦,小希心裏有數。
新崗位的第一個月在焦頭爛額中度過。在月底的一次連務會上,小希正在講評工作,突然感到小腹一陣疼痛,晚上回到宿舍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生理期推遲了很久。趕忙跑到醫院,而醫院的檢查結果猶如晴天霹靂,她已懷孕9周而自己卻沒發現,現在胚胎已經停育,需要馬上入院手術。
從手術室出來,小希木然地看着醫生和匆匆趕來的小軍交代着各種注意事項,胚胎停育的原因很多,按醫生的話説這不是上天不讓你生寶寶,而是要讓你生一個健康的寶寶。
可是小希還是十分自責,她腦海中充斥着無數個“如果”“要是”“也許”。
從軍以來第一次,她開始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在生活和事業之間求一個平衡。
叁
苦惱的不止小希一家。
身邊的雙軍人異地問題逐漸暴露出來。
宣傳幹事小麗改革前和丈夫分屬不同單位,但是駐地距離15公里,每週末都能見面。改革後兩人幸運地分在了同一個單位,但是卻在兩個營區,相距80公里。
軍醫小娜的愛人是鄰近城市一個其他兵種單位的部門領導,兩座城市雖然距離不遠但是交通不便,單程需要坐火車2小時,即便如此每隔兩三週一家三口也能聚在一起。然而改革後小娜所在單位跨區移防,從西北到了西南,她和女兒與愛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成了4位數。
助理員小妍和愛人同是集團軍機關幹部,改革後軍機關移防西北,小妍的愛人到下級單位任職,小妍毅然抱着剛出生的孩子上了高原。
移防,考驗着千萬個軍人家庭,更考驗着軍隊福利政策的更新速度。
好在,在移防第5個月的一次大會上,小希第一次聽到了關於雙軍人異地調動的利好消息。像是陰雨許久的天氣,照進來一束明亮的光。

當她再次踏進原單位的大門是離開後的第14個月。
終究是回來了,但是其中的波折卻真的像坐過山車一樣跌宕。
先是統計上報情況,接着是統計生活基礎,然後統計調動意願,光是各種表格填了四五次。雖然雙軍人調動到一起無可厚非,但是改革後各個部隊都有非常複雜的現實情況,要根據總體的調餘補缺來進行調動。
調入單位是否有空缺崗位?調入人員是否專業對口?調出人員是否為原單位骨幹?空出崗位是否有人補位?這都是需要各級反覆考慮斟酌的問題,有時缺編的崗位有更合適的人選,就只好等待下一次選調機會。
在一切工作要圍繞戰鬥力生成的大背景下,個人的利益必然有所讓步。這是每名軍人應有的覺悟和擔當。

據瞭解,目前因轉隸移防造成的雙軍人異地問題已得到了較大力度的解決,但是大範圍調動政策的出台還需要一些時間。
雙軍人在同一個單位也面臨着各種尷尬,以小希家為例,小希是連隊主官,小軍是機關幹事,按規定,小希每週只有週三週六兩天可以回公寓住宿,但週三小軍通常都會加班到很晚。兩人雖然在駐地買了房子,但是都沒有時間裝修,光是辦各種手續都需要頻繁請假。
小軍七年沒有回家過年,今年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但是小希連隊卻是單主官在位離不開,只好留下陪小希在營區過年。原本,兩人年初將休假時間報在一起了,但到了跟前,一旦雙方有一方需要調整,另一方跟着調整就會打亂各自小單位的休假計劃。
相比駐地在城市附近的大機關、院校等單位,基層部隊通常地處偏遠村鎮,社會保障力度相對較差,已經育有子女的雙軍人家庭依舊無法僅靠自己的力量經營家庭。事實上,多數雙軍人軍娃成為“留守兒童”,部分人又會因為考慮子女生活教育問題而考慮轉身。
我們相信,每一位軍人都懷抱着一顆保家衞國、建功立業的心,與其僅僅為了在一起而被邊緣化或者乾脆成為編餘人員,更多人還是要在事業和家庭之間權衡。
雖然“一個軍人半個家,兩個軍人沒有家”的説法確實比較極端,但是現實中雙軍人家庭的犧牲和奉獻必然更多,如何能讓雙軍人家庭的軍娃不做“留守兒童”,讓軍人雙方全心投入工作而不用因為家庭原因人心思走或思變,還需要探索和規範。
我們堅信,每名軍人都能尋找到各自家庭和事業的平衡,畢竟人心穩定、人盡其才才能催生更強的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