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套路深,你為什麼不回農村?_風聞
身边的经济学-身边的经济学官方账号-2019-03-04 16:05
“儘管工作辛苦、環境惡劣、收入微薄,但他們需要這微薄的收入,聊勝於無。”
資本家面對的是勞動力市場,他們需要從這個市場購買勞動力,他們要先給自己算明白賬:能拿出多少錢,需要購買多少“商品”,所能承受的每件“商品”的最高價格是多少……
想要多賺錢,想要不被“剝削”?你有資格麼?以下,Enjoy:
01
《離開的,留下的》一書中有一段情節,是“我”的閨蜜莉拉對“我”講述她在一家食品工廠工作時,工會運動的熱潮給她帶入困境:
莉拉被幾個朋友拉着去參加了一次聚會,有學生、有工人。幾個學生輪番發言,都表示會為工人謀利,幫他們擺脱被剝削、壓迫的困境,但是內容空洞,幾乎是憑想象空喊口號。
聽不下去的莉拉搶到發言機會,講述她在工廠裏的親身經歷和感受: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惡劣的工作環境、工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女工遭受的騷擾甚至性侵……
莉拉強調,在這種環境之中,沒有人能靜下心來思考這個主義那個主義、計較自己所處的社會是否公平……
這段“乾貨”滿滿的發言引來一個活躍的女學生的注意,她是莉拉前男友的前女友——娜迪雅,但她此前並不知道莉拉的存在,情感糾葛略去。
娜迪雅被莉拉深深吸引,迅速把莉拉的發言整理成文,印在宣傳冊上。第二天,學生們在莉拉工作的工廠前發放宣傳冊,此後的幾天,宣傳冊的內容在工廠裏引起軒然大波。
工人們並不認為莉拉的發言、學生們的行為是在為他們謀利,反而認為是在擾亂他們的正常秩序。而且一旦被懷疑認同宣傳冊的內容,有失去工作的危險。
莉拉遭受排擠和刁難。至此,你也許會認為這是一個“為人抱薪者,卻凍斃於風雪”的故事,但實際上,莉拉反對、憎恨娜迪雅的做法,也從未真正站在學生們的立場上。
莉拉強調,她有孩子要養活,她需要這份工作,需要薪水。
莉拉的心態也代表了大多數工人,儘管工作辛苦、環境惡劣、收入微薄,但他們需要這微薄的收入,聊勝於無。
所以,娜迪雅也不是“抱薪者”,因為她所給的並不是工人們想要的。或許有人會説,工人們這是不識好歹,或者用我們所熟悉的話語體系中更客氣的説法:工人們沒有認識到資本家的險惡用心和醜惡本性。
但工人們不是傻子,他們跟那些學生相比,是沒有文憑,不懂這個那個主義,但面對生活、面對金錢,面對這些人類最基礎的命題,他們一樣精明,否則人類不會在惡劣的環境中一代又一代延續。如果有比在血汗工廠裏賣命更好的選項,他們一定會拍拍屁股立即就走。
我一向懷疑娜迪雅這類成長於優渥家庭中的年輕人替工人謀利的真實動機,他們或許自己也意識不到,他們這樣做有一個深層邏輯是這樣做比較酷,他們有可以跟同齡人交流的話題,有可以跟另一羣同齡人炫耀的“愛心”,他們不是在幫助別人(他們都不會耐下心來搞清楚這些人真正需要的是什麼樣的幫助),他們完全是我自我滿足。
儘管摻雜的一些感情糾葛,但莉拉對娜迪雅的評價是八九不離十的:
她認為自己是為工人服務,而同時她的房間面朝大海,房間裏擺滿書,她想指導你,想告訴你應該怎麼做,她可以代替你,決定你的工作,假如你流落街頭的話,她也馬上會找到解決辦法。
莉拉的話就在舌尖上,幾乎要脱口而出:“假如我願意的話,我的破壞能力比你更強,你這個假惺惺的騷貨!我不需要你用聖女般的聲音,告訴我該怎麼想,我應該怎麼做。”
02
《離開的,留下的》講述的這段故事,背景是1969年意大利南方大城市那不勒斯。而自從工業革命以來,直到今天,與此相似的血汗工廠的故事一直都沒停過。
同樣沒停過的是,體力勞動者源源不斷地從農村進入城市,來到工廠。在《理性樂觀派》一書中,作者總結道:
19世紀70年代的北美新英格蘭地區是這樣,20世紀初的南美洲是這樣,20世紀20年代的日本是這樣,60年代的中國台灣是這樣,70年代的中國香港是這樣,現在的中國內地仍然是這樣。
《理性樂觀派》引用親歷者的話,解讀現象背後的原因:
20世紀20年代北卡羅來納州有個摘棉花的工人對一位歷史學家解釋,為什麼工廠比農場好得多:“我們從農場搬到這裏,進工廠幹活以後,我們買得起的衣服和食物都比從前務農時多了。我們還有了更好的房子。真的,來工廠之後,生活容易了許多。”
另一部經濟學著作《一件T恤的全球經濟之旅》裏寫道:
血汗工廠的共同經歷——受控制、受剝削、過度勞累、報酬過低——把來自歐洲、美洲和亞洲的幾代製衣女工綁在了一起;把她們綁在一起的,還有另一件毫無疑問的事情:工廠生活徹徹底底地擊敗了農村生活。大洋兩岸是這樣,時空相隔幾百年,同樣是這樣。
絕大多數血汗工廠(尤其是當代)並非“黑煤窯”,工人並非奴隸,他們有辭掉工作的自由。但是,很多人並沒有這樣做,這説明儘管生活如此艱辛,但這對於他們來説,已經是那個更好的選項。因此,儘管城市套路深,但他們並不想回農村。
03
當然,娜迪雅們替工人們提出的訴求也並非都不合理,比如在任何一個正常的文明國家,對女工的騷擾和性侵都是違法行為。
此類問題也同樣從未停止過,但需要注意的是,這個問題並非血汗工廠獨有,當代發達國家辦公室裏的女白領們也一樣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這其實涉及到有關企業管理的複雜話題:怎樣最大限度地避免某些管理者在特定範圍內擁有絕對權力 ?
拿莉拉的故事來説,工廠的男門衞在下班時的工廠門口就擁有絕對權力,他可以以懷疑偷竊為名對女工搜身。
儘管存在各種頑疾,但血汗工廠也在改變,這是必然,因為他們要面對殘酷的市場環境。勞動力市場中,人就是商品,如果競爭對手給出更高的工資,或者提供更安全舒適的工作環境,就會吸引到更優質的工人。
從勞動力市場的市場需求的角度考慮,如今在一些國家出現“腦體倒掛”現象一點也不稀奇,當體力勞動者越來越少,成為稀缺資源的時候,他們的“價格”也會被抬高。
説到底,資本家面對的是勞動力市場,他們需要從這個市場購買勞動力,他們要先給自己算明白賬:能拿出多少錢,需要購買多少“商品”,所能承受的每件“商品”的最高價格是多少……
當然,資本家作為資本的持有者,在勞資雙方的博弈之中總能佔據先天優勢。所以,很多人的共同感受是,不管怎樣換工作,都覺得自己虧了,“老子天天累死累活,就這麼點錢?”畢竟,一個絕對公平的社會只會存在於政客們畫的大餅之中。
所以,想要多賺錢,想要不被“剝削”,這個主義那個主義的口號並沒有什麼用,唯一正確的做法是修煉自己,讓自己成為勞動力市場上的稀缺品。
關於作者:王見現,隔壁王見現叔叔,簡稱王叔叔。王叔叔講故事,也講道理~
來源:身邊的經濟學(ID:jjchang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