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商社的前世(從19世紀創立到抗日戰爭時期)_風聞
纯洁的万事屋-纯洁的万事屋官方账号-知识搬运工,说一些工业故事,希望中国变得更美好2019-03-08 09:59
在我2019年主講的『液晶戰爭』中插播了一件往事。那就是在三『峽大壩項目中,中國通過日本出口商三井物產株式會社選定了日本鋼鐵製造業巨頭住友金屬工業株式會社生產的低合金碳素結構鋼板。當時有人問我『為什麼不直接找日本住友金屬訂貨?』巧合的是,這個問題到了我分析2003年京東方收購韓國現代顯示業務依然存在。因為京東方項目負責人皇甫魯江在2000年就在日本積極活動,希望通過日本廠商合作實現液晶技術在中國的轉移,然而這些廠商閉門不見,中方不得不委託日本商社出面聯繫溝通。日本商社就像一個繞不過去的坎,但對大多數國人來説,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其實,『日本商社』在一百年前就開始活躍在中國大地,為中日交流做了不少工作。但隨着日本軍國野心膨脹,『日本商社』從『衣冠楚楚』變成『衣冠禽獸』。儼然是一羣穿着西服的日本兵。而戰前和戰後的日本商社又有所不同。為了瞭解『日本商社』的前生,我決定採用央視『大染坊』(侯勇主演)。這部民國民族工業的悽美悲劇有一個無法忽視的角色:日本『東亞商社』,社長騰井。日中商人決死交鋒也成了全劇主線。雖然《東亞商社》是虛構的,但它代表了在戰爭期間的犯下種種罪惡行徑的日本商社。社長騰井本人,也是從『朝氣蓬勃可有一番作為』到『痴迷帝國幻想陷入瘋狂戰爭』的全體日本國民的經典寫照。本人將會以『大染坊』劇情推進,解讀《東亞商社》背後的故事!
=================================
=================================
首先介紹登場人物,陳壽亭是中國民族工業代表人物。侯勇的演技堪稱完美。流浪兒差點凍死在大雪天,被一家染坊揀去做了夥計,從此接觸印染開啓一段傳奇故事:從周村到棗莊,去青島戰濟南。商戰交手無數卻始終有一個日本人緊跟其後窮追不捨,他就是《東亞商社》的社長騰井。

左邊為侯勇扮演的中國商人陳壽亭
陳壽亭和騰井並不是一開始就激烈對立的。騰井最早是陳壽亭的合作伙伴。隨着戰爭的爆發,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本質的改變,直到中日商人決死談判中,陳壽亭還是在懷念過去的美好往事:『過去你多好啊,不但賣給我機器還幫着我買機器。你請我喝日本清酒,我請你吃餃子,給你唱歌』。這段話恰是描述『日本商社』也有過朝氣蓬勃真誠友善的一面。
在19世紀末,準確的説是1874年(明治7年),日本商人所從事的日本進出口貿易總額僅佔0.44%,而99.56%的貿易總額完全由外商控制。日本明治政府建立之日就考慮如何打破這個局面。被後世稱為財閥系『綜合商社』的三井,就因為其家族負責明治政府的通商和匯兑的全部業務發展壯大。1876年三井物產公司建立,翌年成立上海支店,值得説明的是,日本商社是比日本國旗還早一步進入中國,這些商社是日本對中國貿易的中堅。
緊接着三井於1879年成立香港和紐約支店,1880年倫敦開設支店。這種擴張速度不要説當時,乃至現在看來都是驚人的。我國商人雖然也有傑出代表,例如陳嘉庚先生的南洋橡膠產業。但我們這裏談到的『日本商社』是指『綜合商社』而非『專業商社』。他們不僅起步早,實力雄厚,經營能力強,經營業務廣泛,還是明·治·政·府為實現對外貿易而重點扶持的對象。『綜合商社』與『銀行』更有一種特殊的關係。例如三井家族建立三井物產的同時也建立三井銀行,倒不如説三井物產和三井銀行確立了三井財閥的基礎。相對於近代中國銀行還停留在『錢莊收高利貸』,日本銀行通過向『綜合商社』提供鉅額資金,不但規避風險提高效率還確保了金融機構經營安全。舉個例子,1877年靠販賣砂糖樟腦的小貿易商店『鈴木商社』依靠發戰爭財成了暴發户,但是沒有財閥支持也沒有日本銀行支持(與鈴木合作的台·灣銀行無法提供週轉的鉅額資金),最終鈴木商社於1927年破產。有學者認為日本『綜合商社』只有財閥一路可走的時候,原名『加賀屋』的『巖井商社』卻在沒有財閥支持下,積極爭取銀行合作,甚至促成了商社依靠的山口銀行與鴻池銀行合併成立三和銀行,做到了保住自己也保住了銀行。這些看起來頗為神奇的操作,使日本商社飛速成長,其經營理念和戰略眼光也得到了跨越提升。從19世紀跨入20世紀,甚至在1920年以後國內發生的經濟危機,金融危機以及世界性經濟危機中,『日本商社』不但活下來了,而且隊伍不斷的壯大。當他們沒有捲入帝·國·戰·爭·的·野·心計劃前,作為中國商人的合作伙伴,無疑是最好的。
無論是三井、三菱、東陽棉花,日綿,江商、巖井、兼松、安宅、日商、大倉商事、淺野物產。他們在戰前都在積極的搞活流通領域,促進國民經濟的迅速發展。所以就出現了《大染坊》第六集,騰井一再向日本國內的設備製造企業發送電報詢問,嘗試聯合日本廠商生產出中國商人當時要求世界最先進的染織設備。雖然和中國人的交易利潤並不豐厚,但是騰井寧可冒着虧損的危險也不能把買賣讓給德國人。用他的原話就是『這套機器從表面上看,價格並不高,約四萬元中國幣,但是中國的貨幣是銀本位的,他的國家很大,貨幣總量卻很少,所以幣值很大。如果把這筆款子換算成日元,數目是相當驚人的。這樣的交易對於我們來講,是很有意義的,對我們國內企業來講,也會得到足夠的重視。』
所以中國商人在得意於漁翁得利鶴蚌相爭的時候,日本甘願奉陪到底其實是另有盤算。日本國內製造業和加工業的飛速發展,離不開『日本商社』賠本賺吆喝的奉獻。所以也就有了《大染坊》第九集,受到日本侵佔膠州灣事件波及,騰井的坯布提前到港無人購買。耽誤軍部運軍糧的騰井面臨殺頭的危險,不得不向低頭向陳壽亭求援。他萬般無奈之下吐露當年這筆機器買賣還賠進了600塊中國幣。『順帶』還吐露競爭對手利用關東軍壓迫商社進行不平等貿易。而這也揭露了『日本商社』從出生那一刻就帶出的不少骯髒。

關東軍雖然沒有露臉,但在《大染坊》多次提到
就像日本三井家族成立三井物產的第一天,就在為政府進口軍用呢(ni第二聲)。其業務迅速擴展到販賣軍火。而其進口煤炭業務也遠遠沒有字面上那麼單純:甲午和日俄兩場戰爭的日本船用的都是英國煤,而三井物產完全承購。日本軍隊用的澳洲馬也是三井進口。三井甚至可以滿載槍炮彈藥和軍需用品的船隻直接駛入橫須賀軍港。而在二戰中三菱擁有了三井不具備的強有力重工業部門從而大放異彩。這裏要特別提醒:日本商社的壯大和市場自由競爭沒有一毛錢關係,他們都是『壟斷貿易』的行家。他們在日本國內怎麼操作本與中國人無關。然而當日本用侵略擴張的目光看待中國的時候,中國經濟主權也岌岌可危了!
隨着『大染坊』劇情推進,日本商社從『友好的合作者』迅速轉向『危險的侵略者』。如果説騰井被關東軍脅迫是無奈,騰井面對陳壽亭訴説自己的女兒在日本讀初中就要學步槍射擊,聲淚俱下唱起日本歌謠,還算是良心未泯。那麼隨着軍國主義把日本的每一個老百姓都變成了吃人的魔鬼的時,連騰井這樣的生意人也變成了『穿着西裝的日本·兵』。

騰井的轉變在劇中也是很突然的,不瞭解歷史的人可能無法適應
《大染坊》裏描寫中日商人對決是從騰井強行收購青島大華染廠開始。而在現實中,商社壟斷貿易,壓制中國的民族資本主義發展。強買強賣,衝擊中國的經濟主權。日本在中國東北進行掠奪性農業經營規模最大的是東亞勸業株式會社。其經營的農場有奉天、通遼、大來、東山、哈番等農場 ,另外還有許多公司共 200多萬畝土地。三井物產會社是掠奪東北農產品的專門機構。尤其是東北的大豆,在歐洲繼續榨油原料和家畜飼料卻由於印度埃及美國棉籽收成不好供應困難之際,使三井的三國間貿易從1897年不過10萬日元一下子飛躍至5000萬日元。數量之巨大,金額之巨大,令人瞠目:三井物產會社 1912年至 1926年掠奪大豆佔東北大豆總產量的 80%—80.7% 。1908—1931年日本共掠奪東北大豆 3094千餘噸 ,豆餅 31452千噸 ,豆油 2716千餘噸。每年供應大米 242千石 ,還大量向日本國內運輸。

騰井在第十一集強買中國工廠 已經是殺·人·魔·鬼,哪怕是美國人貝格爾,也一樣殺。
到這裏已經不必假惺惺,更不必聖母『他們也是戰爭的受害者』。恰恰相反,日本商社經過了短暫的猶豫後,便死心塌地的支持軍國主義發動·侵·略·戰·爭,為的就是掠奪中國的經濟資源。對三井來説,就是『軍財抱合』。而《大染坊》中騰井張口『帝國利益高於一切』閉口『我們的身後是一座帝國』。恰似列寧的解釋: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説的就是資·本·主·義推動軍·事·侵·略和擴張,目的就是為了掠·奪別國的經濟資源,向別國傾銷商品,攫取壟斷利益。
所以日本學者回顧當年在中國做的那些事是沒有負·罪·感的,因為他們在國內就是圍繞『擴大勢力範圍=壟斷市場』打轉,在中國也是如此。『亡·國二十一條』,1915年5月中日締約,僅兩個月之後,三井物產召開大會討論如何在滿蒙和山東開疆擴土。從礦業,鐵路鋪設,通信機械,電線,電纜,電氣機械,紡織機械等領域都進行了周密策劃。隨着東三省的淪陷,中國企業的逃亡開始了。而日本商社像日本兵一樣追殺中國企業。從『配合軍·國·主·義的幫·兇』轉變為『尋求戰爭』,『成為戰爭·犯·罪的同謀』。在《大染坊》後期,日本《東亞商社》在濟南建廠第一天就做了一場大爆炸紀念在中國開闢新戰場。

騰井此刻儼然是一個軍·國·狂·徒,一個穿着西裝的日·本·屠·夫
騰井已經不屑於停止原料坯布供應,這種『斷糧』既然不能威脅到遠在山東的中國印染紡織業,那就採用傾銷的方式逼迫中國企業家集體自殺。孤注一擲,自信爆棚,氣焰囂張,喪心病狂的嘴臉在電視劇中表現的淋漓精緻。
頗為諷刺的是,在《大染坊》中,陳壽亭與騰井最後的交鋒,恰恰是利用了日本商社在大陸『壟斷經營』。下面這段話我打出來,各位讀者可以回到《大染坊》第20集,直接從開頭看起即可。
『我派了十幾個人去東北,你們控制着整個東北市場啊,你們在東北市場染色布賣兩毛八一尺,花布賣三毛二一尺,真狠啊,你們這是榨中國人的油啊。除了你們日本本國的布,只有你的思雅牌才可以進入東北市場。你為什麼不一開始拿你青島的兩個廠和我拼?因為你能獲得暴·利,你捨不得』
『騰井先生,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往東北走·私·布嗎?成千上萬!小到幾丈,大到幾件。你還用運到濟南來嗎?根本不用,我在青島就全部給你收了。我要把你一毛二一尺的布裝上火車,沿着唐山古冶灤縣一字擺開,根本不用到山海關,一下子就把你東北市場全部給你沖垮』
『你們在東北實行的是專營制度啊,那些日本商人看到你不通過專營,私自賣布,甚至參與·走·私,把你告到國內,騰井先生,你還有命嗎?』
『你還拿着大華元亨嚇唬我,呵,好啊,來吧。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再從承德外圍給你擺開一字長蛇陣,沿着察哈爾經草原全部給你向東北擴散,這是你們佔了東北啊,要不然,我把你的低價布買過來,全部給你運到日本去』
『騰井先生,你知道盧家駒先生幹什麼去了嗎?他就在唐山。他和我天津那兩個高級經理正在待命,另外還有八個最大的·走·私·販·子·,我一個月之前就收了你一千件布,現在我只要一個電報他們就開始放貨,立刻沿着鐵路向東北衝,頂多四天,綏中興城錦州新民一直到瀋陽,全是你的低價思雅牌!騰井先生,你希望這樣嗎?』

讓騰井最害怕的其實還是他身後那個·瘋·狂·的·帝·國·
可惜,可嘆,《大染坊》只能讓中國人在飽含血淚的屈辱史中做了一個美夢,但夢總會醒。
1937年日·軍進·犯·山·東,隨着韓復榘的潰逃,陳壽亭一生的心血只能付之一炬。而從屏幕前晃過神來,二戰後那些日本商社改頭換面又活躍在中·日·經·貿。他們又變得『道貌岸然』了。但在另一面,安倍內閣製造了可怕的怪物。為了世界的和平,遍佈在中國藍天大海深山戈壁的無數雙尖利的眼睛正緊緊的盯着日本。《大染坊》裏騰井發自肺腑忠告陳壽亭『國家太弱,個人太強是要吃虧的。』孫明祖厲聲怒喝『中國人,在中國人自己的土地上被一個外國人·逼·得·走投無路!』趙東駿哀嘆『你説就一個騰井,就攪得咱心神不寧,説好聽的是攪得,説難聽點是嚇得啊!』我們長談勿忘歷史,並不是在乎日本人『躬匠精神』,而是不要忘記當年國人的血與淚。提醒子子孫孫,若要歲月靜好必須放棄幻想負重前行。
當然了中華民族興亡的重擔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承擔,做中國人也要按照基本法來,不能造個·大·新·聞·批·判·一·番然後跑得比·香·港·記·者·還快。有些人做不了日本人只能做精神上的日本人侮辱同胞糟踐祖宗引以為樂。一些沒有練成蛤蟆功的卻自比『西毒歐陽峯』,對我這樣的鄉野教書先生自然是不爽的。送給黃藥師的人頭多我一個也沒關係啊,只是黃藥師收不收是一個問題,中國還有多少我這樣不願意低下為奴的頭顱?砍的乾淨嗎?日本侵略者當年都沒砍完,這些癩·蛤·蟆能又能怎樣呢?穿着軍裝去烈士陵園玩cosplay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