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一座來了就睡不着的城市_風聞
半听星冰乐-你怎么永远有这么多话可说2019-03-11 22:24
本文轉自:公路商店
長沙解放西的每個凌晨,都在上映着《摩的師傅的救贖》和《比戈多還難等的滴滴》這樣的鉅製大片。
每個神色匆匆,面露絕望的行人,交頭接耳的第一句都是:
一位網友分享了1月1日凌晨的叫車截圖,預計將在11日到家。他嘗試取消訂單重新呼叫,排隊人數多了一百多人,但幸運的是他可以在4號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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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長沙解放西,永遠都有上千人在等滴滴。
這裏的司機不愁沒生意,在解放西的路口伸一腳,就能絆倒三個剛蹦完迪的年輕男女。
他們歪着從酒吧裏走出來,一路等到酒醒才叫到車,空氣中都是假酒混冰紅茶在肚子裏翻騰後打出的酸嗝。
成功搶到快車的那聲清脆提醒,比醫生説你的腫瘤是良性的還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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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羣包圍的摩的司機也顯得比白天更加囂張,他們只邀請勇於挑戰凜冽寒流的追風少年,把升騰的尾氣和喊到破音的“師傅慢點來咯”留給了街頭蹉跎的妹子。
保安老張負責維持酒吧三米內的治安,他已經見慣了酒吧霓虹燈打在這些尋歡男女臉上的光,每晚都有人一見如故,拉着他來一次撕心裂肺的表白和傾訴,而他的回應和表情一樣冷酷:要吐去那邊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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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的解放西,嗨到天亮的男女跟地上的檳榔渣一樣多,密密麻麻地堆積成長沙從裏到外的聲色犬馬。
我這輩子只體驗過兩次半夜兩點的堵車,一次在世界第一堵城曼谷的素坤逸路,一次就是長沙的解放西。
這座城市宛如脱離了北京時區,自帶兩個小時的生活時差。夜生活從10點才開始,1點達到高潮,半夜兩點還在堵車,喧囂一直要到四五點才甘心褪去。
長沙人到底有多愛熬夜,解放西的日夜通明讓人懷疑長沙伢子根本不用睏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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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滴滴10分鐘開出200米,胃裏的翻騰讓人根本承受不住三步一點剎的律動,只能下車選擇隨着壓馬路的人流往前擠。然而這些人根本不是回家,跟着他們最後都會遁入黃興步行街或東瓜山小吃攤的塵煙裏。
在長沙混熟玩開了才去解放西,還在曖昧階段的,約會就喜歡約在步行街,這是青澀的情愫交織的碰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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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化龍池的清吧喝得微醺的人也聚集在這裏,大家不分彼此地湧進餐館,一邊剝蝦尾一邊扯着嗓子聊天,路過的外地人聽到這此起彼伏的高調子,還會以為裏面在吵架。
長沙人説話,起步都是升C調,連面部表情也會隨着語調越升越高往上提拉。老闆娘報個菜名都是湘潭味的美聲,一通劈頭蓋臉削得外地人直縮脖子。
只需要三個長沙人聊天,就能蓋住店裏破喇叭放着助興的電音。
能壓住長沙人聲音的只有夜宵攤上炒米粉的聲音,噴香重口的碼子激醒了所有的分泌腺,喚醒外來遊客的肉身跟上放浪不安的心,然後等第二天早上在酒店的廁所被湖南辣教做人。
你要是問湖南的朋友嗦粉應該吃哪家,他永遠告訴你,自家樓下小店的“最好恰”。
蹦過迪嗦過粉,也只能算一隻腳插進了長沙的夜,想要真正融入,得踩進滿大街的洗腳盆裏。
據説每晚都有一半的長沙人在給另一半長沙人洗腳。在別的城市都趕着起一個或文藝或妖冶的“X都”之名時,長沙的“腳都”美譽是獨具一股韻味的濁流。
在墮落街拆遷和東莞整治之後,躁動不安的年輕人和貨車司機也慕名來到這裏,在大眾點評裏尋找那些“很會聊天”的神秘代碼,足療女的纖手撫慰了多少深夜不歸的腫脹。
長沙的夜晚收留了太多秘密,大家心照不宣地狂歡然後散去。
沒有人説得清夜生活從何時開始盛行,在長沙,這並不是年輕人的專利。
解放西的酒吧裏互相散檳榔的也有很多頂着啤酒肚的滿哥和圍着花絲巾的中年妹陀,路邊擺攤賣什麼的都有。半夜走進公園裏,甚至可以看到老人打着小枱燈下棋。
全國的失眠城市五強裏,廣東深夜出攤的美味喚醒了都市遊魂的胃,上海和北京的不眠人一半在加班,一半在蹦迪,只有長沙伢子的“失眠”才是屬於每個階層的。
圖片來源:《全國失眠城市排行榜出爐,你睡得還好嗎?》
去東瓜山吃完烤腸,趕去解放西蹦個迪,轉場鑽進巷尾洗個腳,再走上長沙的街頭,湧動的人頭會讓你失去對時間的判斷力,只有咕咕作響的肚子提醒你天色已經泛出魚肚白。大家相偕着走進米粉店嗦一碗粉,而外地來的朋友還吵着要去橘子洲頭看日出。
等到一覺醒來,雙腿肌肉全面告急,連走路都打閃,他們才能充分明白這座城市三步一個洗腳城的必要性,以及為什麼昨晚出門前,長沙的朋友建議他穿個護膝。
非要在這個活潑的老城裏溯源瘋狂的起因,有人説是第一批台商前來淘金時帶起了及時行樂的風氣,至今依然留有不少痕跡。自由和浪漫在這裏擺脱了台式小家子氣,更加火辣尖鋭、咄咄逼人。
湖南是旺旺集團從台灣到內地發家的重要陣地,旺旺在這裏建廠建醫院,我一度以為這裏的醫生開的藥都是QQ糖
也有人認為長沙人自帶娛樂至死的基因,在解放西浪過的人都知道”魅力四射“。據説這裏的老闆是從北京的酒吧得到的靈感,回來後開了長沙第一家酒吧。
作為長沙酒吧的老招牌,這個可以看山寨維多利亞的秘密和馬戲團的酒吧,創造了第一批繁榮,也延續着新一波的喧囂,十分堅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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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北京的夜生活就只剩三里屯,長沙卻把夜夜笙歌唱遍了整座城市的角落。男女老少光鮮亮麗,最後都走進了這個良夜。長沙的凌晨就像一把刀,切出了整個城市的橫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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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賽博朋克,就在長沙的巷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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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都活得平平無奇,但只要走進長沙的夜裏,就能玩出不要明天的勁。他們嚼着檳榔,抽着已經7塊錢的軟白沙,和解放西一起吞吐着第二天的涅槃與重生。
80年前有一場大火燒了這座城,千年古藴被熔鑄進了長沙人的骨髓。城市的地表之上,坡子街的湘江劇院已經無人問津,但隔壁夜店裏的娛樂依然在接踵摩肩。妝容精緻的湘潭妹兒踩着高跟,和她們腳下的蒼茫一樣,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比起網紅城市的來了就走不掉,古老又年輕的長沙不喝醉就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