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宰輔張廷玉的“喜悲人生”_風聞

自朱元璋廢除丞相之後，終明朝一朝，不再設丞相之職。清朝官制延自明朝，同樣不設丞相，但內閣大學士有宰相之權，排除一些打醬油的閒散或榮譽大學士，大學士兼任六部尚書，即有宰輔之權，可稱“相”。

康熙在位六十一年，所以康熙一朝名相輩出，權位顯赫一時者如索額圖，明珠；堪稱一代名相者如陳廷敬、張廷玉。其中張廷玉更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為相，鞠躬盡瘁六十餘年，經歷了康熙朝位列南書房、雍正朝最為重用、乾隆朝不斷被冷遇打壓的“喜悲人生”。

張廷玉

張廷玉生於北京，其家族安徽桐城張氏家族，為名門世家。父親張英，為康熙朝名臣，位列大學士。張家祖孫三代，受康、雍、乾三帝重用，時人稱之為“閤家頂戴，滿門朱紫”。張廷玉於康熙三十九年考中進士，開始入仕，康熙四十三年，入值南書房，已進入權利中樞。康熙末年，張廷玉被授內閣學士，併兼禮部、刑部、吏部侍郎。

雍正登基之後，張廷玉立即被雍正重用，仕途開始進入快車道。這主要得益於幾點：第一張廷玉“氣度端凝、應對明晰”，也就是説張本人的確有才能，有學問，有為相之才。第二就是張廷玉的出身，大學士張英之子。張英在康熙朝就為一代名臣，安徽桐城著名的“六尺巷”，以及那首“千里來書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的典故，就出自張英的手筆。最重要的是通過一首胤禛也就是後來雍正皇帝的詩中可以明白，張英曾經做過胤禛的啓蒙老師。胤禛在《大學士張師傅歸裏賦詩贈別》中道：“曉鼓宵鍾禁籞深，卅年趨直珥筆簪。淩雲早染相如札，拜袞才施傅説霖。黃閣新猷留鼎軸，赤松舊約在山林。賜歸數異榮三接，清夢還餘捧日心。”還有落款：“皇四子多羅貝勒具稿並書”。雖然眾所周知雍正的啓蒙老師是顧八代，但通過這首詩也能看出，張英曾經也短暫的當過胤禛的老師。有了這一層關係，那自然就好理解了，剛剛經歷康熙末年血雨腥風的九王奪嫡的政治鬥爭，在登基後朝局尚未完全穩定的時期，雍正身邊迫切需要“自己人”。

六尺巷

雍正登基後很快就授予張廷玉“太子少保”銜，在雍正六年，張廷玉就被授保和殿大學士。雍正七年因為西北用兵，設立軍機處，取代上書房，自此，軍機處成為清朝的真正中樞機構，一直到清末。教科書上説“這也是中國封建王朝中央集權達到頂峯的標誌”。在軍機處設立的過程中，“軍機處初設，職制皆廷玉所定”，隨後張廷玉被授予大學士兼首席軍機大臣兼任吏部尚書。成為雍正一步也離不開的心腹大臣，而張廷玉“日侍內值，自朝至暮，不敢退，間有待至一二鼓”，雍正稱之為“爾一日所辦,在他人十日所不能也”，鞠躬盡瘁。這一君一臣，同為“工作狂”，也算惺惺相惜，在張廷玉省親期間，雍正在張廷玉的請安折上批覆，“朕即位十一年來，朝廷之上近親大臣中，只和你一天也沒有分離過。我和你義固君臣，情同密友。如今相隔月餘，未免每每思念”。一句非常有“雍正範兒”的硃批，可見對張廷玉倚為心腹的重用程度。

雍正讀書圖

雍正駕崩之後，傳位於乾隆。遺詔中為乾隆選定了十六阿哥莊親王允祿，十七阿哥果親王允禮兩親王、以及鄂爾泰，張廷玉兩大臣，共四位輔政大臣輔政。遺詔中説“大學士張廷玉器量純全，抒誠供職，鄂爾泰志秉忠貞，才優經濟，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終不渝，將來二臣着配享太廟，以昭恩禮”。鄂爾泰還好説，畢竟是滿人，“西林覺羅”氏，算是皇室愛新覺羅的遠宗，但對於張廷玉一個漢臣來説，那可是天大的恩典，當時清朝已經入主中原八九十年，還沒有一個漢臣，能得到如此恩典（終朝進一朝，也只有張廷玉一個漢臣配享太廟），沒想到雍正對張廷玉的這種加恩，為老張日後的悲劇晚年，埋下了伏筆。

四輔政之中，允禮允祿為和碩親王，超然於諸臣工，鄂爾泰張廷玉兩人，則不可避免的走上了黨爭的老路，鄂爾泰久為封疆大吏，其追隨者多為地方督撫，帶兵將帥，同時以滿族要員為多，於是在他周圍，形成一個以滿臣為中堅的政治集團，人稱鄂黨。張廷玉久在中樞為相幾十年，門生故吏遍天下，同時顯赫世家，頂戴滿門，其擁護者為府院高層，六部長官，清流御史，多為漢臣，人稱張黨。於是在乾隆初期，鄂張兩黨把持朝政。兩黨壁壘分明，水火不容，互相攻訐，打的是不亦樂乎。

乾隆對於朋黨的警惕和憎惡，不亞於雍正，但在他即位初期，出於種種現實的考慮，對鄂張兩黨冷眼旁觀，只是不提醒，並沒有過多的舉動。在他逐漸控制住朝局之後，便要開始對這兩位先皇心愛的重臣逐漸下手了，直到鄂爾泰先行歸天一步，平衡打破之後，張廷玉的噩夢終於開始。

張廷玉行書

乾隆對年逾古稀的張廷玉不斷打壓、申斥。張廷玉知道乾隆不待見自己，一個勁兒的申請退休，讓皇帝眼不見心不煩。偏偏皇上還不同意，弄得張廷玉每天戰戰兢兢，就怕哪天又惹乾隆不高興，雍正爺給他的“配享太廟”的天大的榮譽被剝奪了。每天如履薄冰，最後一咬牙，跟皇上説，您給我個承諾吧，我掛了以後，您一定得按先帝爺説的，讓我進太廟。乾隆爺弘曆還算孝順，雖然心裏很不爽，很也答應了。張廷玉提了十來年的心，終於鬆了口氣，一高興，沒親自進宮謝恩，派兒子去的，惹得乾隆大怒，廷議“試思太廟配享，皆佐命元勳，張廷玉何功績勳猷而與之比肩乎？”也就是在朝堂之上問眾大臣，問張廷玉自己，你們看看他的的所作所為，張衡臣你自己也説説，你有沒有資格配享太廟？結局不言而喻。

張衡臣小八十歲的老臣，在朝堂之上受到如此侮辱，先帝爺給的天大的榮譽也丟了，還得跪地謝恩，能忍住一口血沒噴出來，已經是他的宰相之量了。過了兩年，老張歲數真的大了，再一次請求退休的時候，這這次正趕上乾隆一個兒子生病，這一下可真惹惱了六親不認的弘曆：滾蛋吧，滾回老家，但有一條兒，把康熙爺雍正爺賜你的東西，什麼玉如意啊金元寶啊什麼的全部上繳，然後有多遠滾多遠。

三朝宰相張廷玉，就這樣被申斥抄家，在悲憤交加的回到了老家，沒過兩年就去世了。張廷玉去世之後，也不知道是乾隆是怎麼樣的，又把配享太廟的榮譽給了他，算是遵從了先皇的遺詔。晚景淒涼的張廷玉，如果泉下有知，也不知道這時候作何感想？但是從《清史稿》中的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兩家子弟賓客，漸且競權勢、角門户，高宗燭幾摧萌，不使成朋黨之禍，非二臣之幸歟”？也就是説在乾隆朝，張廷玉鄂爾泰已經很有黨爭的苗頭了，在乾隆不斷打壓之下，沒有形成黨爭之禍，畢竟也算成全是二人成了千古名臣，也算張廷玉的幸運了吧！

（@仗劍讀史大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