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街可見樊勝美,人間難得蘇明玉_風聞
话娱-话娱-话说泛娱乐资本2019-03-21 11:23
看了《都挺好》,小楊驚訝地發現,蘇明玉的經歷她竟然也曾有過。
小楊沒有蘇明玉那麼聰明,但也曾努力想要考取藝術類大學,最終被家人以“女孩子還是安穩為好”為由拒絕。她從未抱怨過,安然接受,但看過蘇明玉以後,她才恍然大誤,原來原生家庭也曾傷害過她。
有不少人都會在《都挺好》裏找到自己的影子。你無數次大罵蘇大強作精,蘇明哲偽善,蘇明成啃老,嘴上説着誰這麼倒黴攤上這麼個親人。但其實我們生長就在這樣的原生家庭裏,每天都在享着別人眼裏的福,受着自己命裏的苦。
《都挺好》從名字到劇情都在用諷刺的方式傳達着中國原生家庭的痛。都挺好嗎?給外人看的時候,確實都挺好。明哲明成明玉三個人各有各的成就。面對自己的那幫老哥們的時候,蘇大強也許真的覺得一切都挺好。
但這一切都挺好嗎?
01
每個人都會離開原生家庭
但心理上我們卻從未離開過
“原生家庭對家裏子女的影響越深刻,子女長大之後就越傾向於按照幼年時小小的世界觀來觀察和感受成年人的大世界。”瑞典心理學家卡爾·古斯塔夫·榮格這樣説道。
從童年開始,原生家庭的烙印就深深刻在每個人身上。比如每個人家庭都有自己的規則和秩序,有的家庭反對憤怒,要求所有人回到家都要抖掉在外面受的傷,都必須微笑着面對家人;有的家庭要求公開,無論大事小事都需開誠佈公,吵架動手也可以接受。
“小時候捱打是家常便飯,皮帶抽起來都不算最疼的”小楊在與我聊天時十分輕鬆的説着自己小時候捱揍的歷史。沒有兄弟姐妹的她雖沒有遭受過重男輕女的待遇,但她卻告訴我“聽説剛出生時發現不是兒子,我爸差點把我從醫院二樓扔下去。”
可能她不會意識到自己也算是一個受過虐待的孩子,但在中國家庭中,有多少孩子都在童年時期被父母設定的種種生活模式所影響,無論是被溺愛,被呵護還是被虐待,這種模式都會對孩子的情感極具破壞性。
《都挺好》裏蘇明成是最為典型的例子,小時候備受母親呵護,一週不見都要做一桌子菜,動輒就給幾千塊的零花錢,導致蘇明成對金錢的感念變得模糊。他始終這樣評價妹妹蘇明玉“不就有兩個臭錢嗎”,一方面因為他厭惡蘇明玉的一切,另一方面,在從小不缺錢的環境中長大的他,從未覺得蘇明玉有錢是一件多麼厲害的事。
這種金錢觀念最終導致他拿走了老婆朱麗向蘇明玉借的二十萬給父親買房子的錢拿去投資,還理直氣壯地不打算換。當朱麗看清蘇明成是個“還未斷奶的孩子”時,“好丈夫”蘇明成終於向妻子大打出手。
“百善孝為先”是中國家庭最強大的情感紐帶,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其實很多父母自己也是孩子,他們的教育方式只能從自己的長輩那裏繼承。當他們開始跌跌撞撞地學着做一個父親、母親時,總喜歡打着愛的名義,以自己的方式愛子女,很少站在孩子的角度看問題。
“最終,家庭對孩子的影響力是最關鍵的:家庭不僅創造了孩子所在的世界,還告訴孩子這個世界應該如何被詮釋。”《紐約時報》暢銷書作者黛博拉·坦納這樣説道。
活的越來越像自己的父母,這幾乎是所有人都會面臨的問題。許多艱難着從原生家庭中逃離的人都會暗暗對自己説“不要變成像我爸(我媽)那樣的人”,但諷刺的是,我們越是想要脱離父母對自己的影響,我們就會會陷入泥潭之中。在相安無事的時候,我們刻意地朝着和父母相反的方向奔跑前進,但情急之下,我們又會做出和父母一模一樣的事。
幼年時我們會嘗試着用父母的思維邏輯去理解成長,久而久之,潛意識中就會將模仿父母的部分演化成我們自己的性格特徵、思維模式的一部分。
蘇明哲一直努力學習,他對妹妹説咱們這樣的人只能用知識改變命運,他認為自己在選擇,但原生家庭給他的烙印還是讓他在母親去世後選擇回國,“擔起長子的重任”,而失去了工作。蘇明成不學無術,卻因為討好母親得到偏愛,一路順順利利買房子買車子,還取了個漂亮的老婆,他認為自己在選擇,但實際上一直再走母親為他鋪好的路。蘇明玉早早與家庭隔斷聯繫,靠自己打拼,她以為自己在做選擇,但當她歇斯底里地要將蘇明成送進監獄時,蘇大強卻笑着對她説道“你和你媽太像了”。
一位心理諮詢師將原生家庭中的孩子比作風箏,即便你離放風箏的人已經很遠很遠了,那條看不清卻存在的線依然牽制着我們的方向。不論我們願不願意,我們的心靈和身體中,都殘留了父母的痕跡。
02
我多想像蘇明玉一樣
絕不和原生家庭和解
2018年一部《娘道》將“男孩是寶,女孩是草”的糟粕思想表達到極致,女主一輩子都在“我要為少爺生兒子”的偉大願望裏徘徊。
《歡樂頌》中的樊勝美是一個被重男輕女思想荼毒的經典角色。“作為一個30歲的女人,沒有一分錢存款,哥哥結婚的房子首付是我出的,還貸也是我,連生孩子的錢都是我出的”道出無盡辛酸。
當小楊提到重男輕女時,她表示非常困惑,在重男輕女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年代,女性已經是受害者,為什麼那麼多母親還要作為同謀傷害自己的女兒?
一位心理學家提到,重男輕女可以説是非常典型的“中國式創傷”的代際傳遞。在中國的一部分地區,不少像樊勝美的母親一樣的婦女,她們從小到大被身邊人灌輸男性比女性更寶貴、女性的價值僅僅在於“生兒子”的思想,這是她們面臨的集體創傷。生下女兒後,她們又可能會面臨廢人創傷:受到家人的白眼或是周圍人的冷嘲熱諷。
她們一方面承受着重男輕女思想帶來的創傷,一方面又會前赴後繼地成為其同謀。無論女兒再優秀都不能得到母親的認可。母親的情感早已被她們不幸的成長經歷、生活環境所佔據,她們對於女兒沒有了愛的能力,而對兒子所謂的“愛”也摻雜了自私自利的目的。她們的痛苦無路輸出,只能將這種壓抑的情緒和創傷輸出給自己的女兒。
樊勝美因為內心渴望母親的關愛,不斷地滿足母親偏愛弟弟的要求,只會讓母親和自己在這創傷的代際傳遞中越陷越深。
《都挺好》33集中,蘇大強終於道出了蘇母厭棄蘇明玉的真正原因:蘇母本想離開這個家,與老相好去上海追求更好的生活,可偏偏這個時候有了蘇明玉,上海沒去成,還因超生被處分,因此她開始恨蘇明玉和蘇大強。
然而滿街可見樊勝美,人間難得蘇明玉。
不是所有被不公平對待的女性都有這麼戲劇化的原因,大部分都是被像樊勝美媽媽那樣最簡單的重男輕女思想荼毒。也不是每個被不公平對待的女性都能勇敢地像蘇明玉一樣,喊出“我從此與蘇家再無瓜葛”。大部分也只能像樊勝美一樣,被父母無止境的慾望所剝削。
在任何關係裏,只有平等的權力,才能帶來融洽的相處模式。但是大多數父母都普遍有很強烈的控制慾,視子女為自己的所有物。樊勝美和蘇明玉的父母都有這個特點,他們不尊重子女作為個體的權力,認為家庭養育了她,就必須帶着感激,永遠去服從家庭。
這種不公平的關係,一定會造成子女的反抗和憤怒,以及父母的壓力和恐慌。正如朵拉陳在《走出原生家庭創傷》中所説的“家庭權力過渡的最終目的,是讓父母和成年子女回到各自的家庭角色中,擁有彼此應該擁有的權力,承擔各自應該承擔的責任。”
蘇明玉是個勇敢的人,她不願與帶給她傷害的原生家庭和解。當一個一個説客勸她放過蘇明成時,她清楚的明白,那些勸説自己繼續和原生家庭相處下去的“好心人”,不會替代她去承擔與家人相處時的痛苦和挫折,也不會替代她過充滿壓力、恐懼甚至危險的生活。
而“樊勝美們”卻恰恰相反,她們把自己重新推進了危險和痛苦的環境中,以犧牲自己的身心健康為代價去迎合世俗的眼光。
要想變成蘇明玉何其困難,家庭的紐帶會一直拴着我們,沒有人能平靜地接受做一隻斷線的風箏。
03
直面原生家庭創傷
這一步相當有意義
中國從來不缺家長裏短的電視劇,家庭幾乎是所有電視劇都具備的因素。婆媳吵架有,分家產有,子女教育有,一家老小各談各的戀愛也有。但似乎都逃不過主旋律下的和和美美。
早年的家庭劇要麼夾雜着國仇家恨,看起來回腸蕩氣,如《大宅門》,《闖關東》,《四世同堂》;要麼映射着時代變遷,看起來熱血澎湃,如《父母愛情》、《金婚》、《情滿四合院》。近年來,家庭劇卻開始偏向狗血,為了最後的大團圓結局什麼都能拋棄。
對比之下,《都挺好》可謂離經叛道。它撕開了傳統家庭電視劇那種臉譜化面具,把血淋淋的現實展現出來。重男輕女,家人反目,劇中用極端的手法呈現了一個被原生家庭層層剝削壓榨的蘇明玉,她的生活好似千瘡百孔,你覺得戲劇化,但真實生活中正在掙扎的人們遠沒有她那麼幸運。
從《歡樂頌》開始,“家庭”這個概念開始迴歸實際生活,不再脱離現實。劇中人物語言不再深情款款,而變得口語化生活化。劇情也開始更讓看客有共鳴,知乎網友評價看完《都挺好》的感受是“慘然一笑”,因為它來的太晚了,晚到很多的傷害已經形成,很多人的半輩子已經過去了,如果它能早來20年30年,很多人也許會比現在幸福太多。
《歡樂頌》通過樊勝美赤裸裸面對“重男輕女”這件事,《都挺好》比它更進一步,它向所有看客展示了家庭對子女的影響,那些傷害往往在多年以後,才會顯露出密密麻麻的疤痕。
點開豆瓣,《都挺好》熱度最高的短評是一條不要大團圓結局的呼籲。
市場上有很多大團圓式家庭劇,但觀眾真的需要這樣的電視劇嗎?通過《歡樂頌》和《都挺好》引起的對原生家庭審視熱潮似乎告訴我們,這種正能量沒錯,但它早已無法填補我們對家庭的渴望。
家庭不該被草率地下定義,它不必一定是和睦的或温情的,現實生活中負擔着種種壓力的家庭才是社會的主流,家庭不光有幸福和美滿,還有怨恨和委屈。就像《都挺好》的編劇王三毛説:“原生家庭欠你的,你得靠自己找回來。找不回來就是一場災難,找回來就‘都挺好’。”
原生家庭的創傷看上去無法逃避,你也許一輩子都要與它戰鬥下去。敢講中國人的真正生活,敢直面原生家庭之痛,這一步相當有意義。
(END)
作者 / 卡拉羊
責編 /金宇
副主編/ 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