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在高地，心靈在沼澤_風聞

有些人，就是敏於言，訥於行。

一

前兩天看到一則視頻。

有位記者走上瑞典的街頭，詢問“是否應該接收難民”。

對於部分國家不接收難民的行為，瑞典一直表達出了高度的人文主義關懷，難民多可憐啊孩子多可憐啊大家一定要幫幫他們。

問他們該不該救助難民，路人紛紛説“應該”；問他們願不願意讓難民住在家裏，他們紛紛説“願意”。

看到這裏，你會覺得瑞典簡直是人性之光。

這時候最精彩的時刻到來了——節目組突然拽出一箇中東臉的演員，説這位難民“阿里”能不能今天住在你家裏？

隨後整個劇情的走向就很有意思了：

這段視頻率先在“觀察者網”的公眾號上。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是——

“典型的西方式民主的虛偽”。

我覺得這條評論也很有意思。基本上屬於嘴炮互轟。我倒想問問“東方式民主的虛偽”是什麼樣子。

虛偽還分東方西方，實在是很扯。我看到這段“嘴炮現形記”，第一反應是自省——作為鍵盤俠的生產大國，我們需要反思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大家之所以沒“現形”，是因為面前只有“話筒”，沒有“阿里”。

**你支持光盤行動嗎？**支持，支持，絕對支持——在遊輪的自助餐廳裏，大家爭先恐後搶着蝦和三文魚，沒吃完的甜點堆成小山，搞得現在大牌遊輪心有餘悸；

**你支持垃圾分類嗎？**支持，支持，絕對支持——回到家裏，打開窗，把剛剛刮完的魚鱗丟到窗外；

**你支持室內禁煙嗎？**支持，支持，絕對支持——然後跑到辦公室裏，趁着沒人把打火機一點；

……

我倒問問，咱比“西方民主的虛偽”強多少呢？

有人説，那乾脆就老老實實一開始説“不肯”嘛。得了吧。馬路上有個老頭摔倒沒人扶，全鍵盤界都在罵世道崩壞，搞得俠客都在上網沒空上街一樣。誰敢説“不肯扶”，那就是自絕於人民。

真碰到老頭倒面前了，態度就馬上不一樣：“那麼多人在呢，憑什麼要我扶？”

比瑞典人強到哪裏去呢？

二

我這幾天也在反思：我有沒有這樣的虛偽？

也有。

例如我支持交通整治。但上個月，因為過馬路沒走橫道線，我被警察叔叔逮到，查驗了身份證，再有兩次就得罰款了。案發地就在茂名路南京路。

我還接着反思：如果沒有警察在這裏罰，我會不會主動改變行為呢？

很難説。因為出地鐵站兩三步過馬路，實在太方便了。

於是我發現了一個有些臉紅的事實：我們有時候支持做好事，在公眾面前扮演一個心靈道德都很完美的人，是會把個人利益悄悄割裂開的。

反正也沒有人“即時驗證”，而且我們也發自內心希望別人都去做好事，都去守規矩。如果真到影響我們個人利益了，我們的第一反應倒也不是躲避，而是：

憑什麼是我？有沒有立法？是不是大家都這樣？如果大家都這樣做，那我再這樣做。

我們有時候扮演好人，並不是發自內心，而是在營造一種高尚的幻象。我們先在嘴巴上成為好人的一分子，等到身邊都是好人，自身的利益不受影響時，再慢慢地把身體移過去。

對那些瑞典人來説，最好的狀態就是——“哎呀，我也想接納難民的，但沒想到大家都接納好了。”

而在我們身邊，這樣的案例可能是——“哎呀，我也想救助那名學生的，沒想到那麼快捐款就到位了，已經停止募集了。”

如果沒有強制性的參與，“我”雙手支持，但絕不主動。

我們也得老老實實承認，之所以高尚可貴，是因為這就是“高尚”的現狀。

三

昨天還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説法：就算言行不一，就算要“語言先行，行動後行”，那“營造一個好的氛圍也不錯啊”，畢竟不是什麼事情會馬上出來一個“阿里”作為驗證。

我覺得這個表達的核心就是：能不能用嘴巴佔領道德高地。

我想用一則老廣告作為回答——雖然錘子快不行了，但這個廣告卻很有味道：

想要佔領道德高地，除了行動——

沒有第二個答案。

一個背景聲

哪怕嘴巴陷入泥沼都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