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工作?壞工作?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1051-2019-03-26 15:54
摘要:本文對遠程零工經濟下的工作質量進行了評價。這些工作包括通過在線勞動平台遠程提供各種各樣的數字服務。本文以東南亞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的勞動者為研究對象,利用6個國家(N = 107)的半結構式訪談和跨地區調查(N = 679),詳細闡述了基於平台的算法控制對遠程零工工作的影響。儘管不同的國家背景和工作類型不同,我們的研究表明,算法控制是在線勞動平台運營的核心。算法管理技術往往為員工提供高度的靈活性、自主性、任務多樣性和複雜性。然而,這些控制機制也可能導致低工資、社會孤立、不合羣和不規律的工作時間、過度工作、睡眠不足和疲憊。
這是社論前沿第S1245期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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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背景
在最近的一份對現代就業實踐的獨立評估中,“零工經濟”成為了一個關鍵的主題。該報告將零工經濟定義為“使用應用程序(通常也稱為平台)出售勞動力的人”。零工經濟包括通過平台進行交易但在本地交付的工作(因此需要工人親自到場)和通過平台進行交易並遠程交付的工作。當地零工包括送餐、快遞、運輸和體力勞動。相比之下,遠程零工工作是通過Amazon Mechanical Turk (MTurk)、Fiverr、Freelancer.com和Upwork等平台,遠程提供從數據輸入到軟件編程的各種數字服務。在全球範圍內,估計有7000萬工人註冊了在線勞動平台,以方便遠程零工工作。
文章利用107次半結構式訪談和對679名東南亞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員工的調查,確定了在線零工員工經歷中的共同主題。這為提供了來自在不同國家背景下執行一系列任務的工人的數據。儘管樣本存在異質性,但工作質量上的共性卻令人驚訝,這可以用工人-平台、工人-客户和工人-工人關係中的技術和權力產生規律來解釋。分析強調了算法控制系統、勞動力供應過剩和工人之間為工作質量結果而進行的高水平競爭的重要性。
以市場為中介、開放的就業關係
以市場為中介、開放的就業關係“基於自由市場力量和競爭,與相對薄弱的勞動力市場制度、標準和監管相關”。它們可以與“來自工會或企業內部勞動力市場”的強有力的制度保護為基礎的封閉就業關係進行對比。在高收入國家,零工經濟的增長可以置於這種背景下,因此被視為對戰後占主導地位的封閉就業關係的威脅;等同於高收入國家工作的分散化、臨時工化和不穩定性。
上世紀90年代初,國有企業主義開始受到壓力,這通常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旨在實現“勞動力市場靈活性”的結構性調整計劃的結果。由此產生的以市場為中介的開放就業關係的擴大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國家受到的負面影響較小,這可能是因為大多數工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體驗或受益於封閉的就業關係。
工作質量
工作質量的概念最初是在高收入國家提出的,由於缺乏數據和國際勞工組織(ILO)的體面工作計劃的失敗,它在中低收入國家的應用受到了限制。然而,有一些研究調查了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國家的工作質量,其核心維度被認為是可轉移的。工作質量不僅僅是高技能工作或富裕國家的問題。它還與每個社會中技能水平較低的工作有關。
工人權力是指“員工集體或個人在分層體系中獲得優勢地位的能力”。在市場中介的就業關係中,“市場機制的中心地位使得個人的資源[…]比集體的[權力]來源更重要”。因此,預計“市場議價能力”——勞動力需求、技能和其他非工資收入來源將是決定遠程零工工人工作質量的關鍵。
重要的是要認識到,工人不僅對僱主施加權力,而且對其他工人施加權力。因此,具有不同市場議價能力的工人,其工作質量經驗也會有所不同。此外,工作提供特定能力和福利的能力取決於他們所稱的社會和環境轉換因素。
數字控制
關於技術對組織形式的影響,高收入國家和低收入國家的許多關於信息通信技術的社會學研究都強調了它們為高水平的工作監測和測量帶來的可能性。這被認為代表了“白領工作的泰勒化的重大發展”。就工作質量而言,這意味着缺乏工人自主權,同時工作強度高。
在零工經濟中,有人認為數字控制的一種特別重要的形式是基於平台的評級和聲譽系統所涉及的“算法管理”。算法管理是“客户管理”戰略的延伸,這需要定位客户代理管理電路,這樣的客户,而不是經理,[…]必須高興的人,必須遵循的訂單,他的想法,衝動和慾望似乎決定工作執行”。例如,優步利用算法管理通過“軟”控制構建員工行為的有效性。
算法管理下的自治
一個更有效的控制手段是基於平台的評級和聲譽系統所支持的“算法管理”。員工在完成任務後由他們的客户對他們進行評分。由於客户的偏好和平台對員工在搜索結果中的算法排名,得分最高、經驗最多的員工往往會獲得更多的工作。優步的算法管理“解僱”評分較低的員工,使用算法過濾那些評分較低的員工的工作,從而使繼續在平台上工作成為一種不太可行的謀生手段。
就工作質量而言,這種算法控制系統與泰勒式的信息控制相比,控制是在勞動過程的最後進行的,而不是在勞動過程中進行的。這使工人可以自由地工作,只要最終產品是準確的或客户滿意的。實際上,這種組織形式提供了很大的自主權和自由裁量權。
算法控制使客户能夠潛在地與世界各地數以百萬計的工人簽訂合同。結果,工人們在項目/任務的平台上經歷了高水平的競爭,這意味着他們很難提高利率。增加收入的另一種方法是完成更多的任務。但要最大限度地增加任務數量,就必須儘快完成任務,從而增加工作強度。此外,為了將無薪停機時間降至最低,並確保他們在想工作的時候有任務可做,工人們不得不通過該平台為多個客户進行多樣化的工作。這反過來又需要處理多個客户的截止日期和要求,再次增加工作強度。説明收入保障與工作量之間的緊張關係。最後,該平台上求職競爭的本質還意味着,員工承諾比競爭對手更嚴格地在截止日期前完成工作。
靈活性神話和缺乏社會聯繫
基於平台的算法控制帶來的另一種自治形式是工作地點的自由裁量權。在家辦公的能力被視為一項重大優勢。對工作地點的控制也促進了遠程零工工作與其他工作形式的結合,例如學習、家務、照料和其他有償工作。但工人們將這種潛力轉化為實際靈活性的能力,往往受到缺乏可負擔得起的替代工作地點的限制。然而,這種自主性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在家工作也可能導致社交孤立,沒有人際接觸的工作帶來的孤獨感是一個重要的主題。
工人們重視這項工作提供的自治的另一個維度,即“時間靈活性”。然而,一個重要主題是,收入體面往往需要長時間的工作。對於一些工人來説,這些長時間的工作僅僅是從事遠程零工工作。還有一些人長時間工作,因為他們把零工工作和其他就業、學習和照顧結合起來。然而,每週總工作時間並不能説明全部問題。由於工作時間完全沒有規定,幾天的工作可以壓縮為一天。長時間工作顯然需要非正常工作時間,這也是疲憊的一個來源。
因此,遠程零工工人有可能重視靈活性,即使其實現依賴於豐富的需求。在現實中,如此巨大的需求對於臨時工人來説往往是一個神話,其基礎是人們普遍持有的、但在很大程度上尚未實現的假設。此外,人們發現工人對彈性工作時間的控制能力依賴於工人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下,遠程零工工人微弱的結構性議價能力限制了他們對工作時間的影響。
由於客户往往位於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的時區,員工們被要求在夜間與客户保持同步。工作時間在很大程度上由客户決定,這也導致了非結構化的工作模式,工作時間往往是不規則和不可預測的。客户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工作時間,與此同時,許多員工的工作地點幾乎沒有變化,儘管他們重視這兩種形式的靈活性。
工人權力與競爭
遠程零工工作的組織形式類似於開放的、市場調節的僱傭關係。它的特點是工人之間的高度競爭,幾乎沒有勞動力保護和全球勞動力相對於需求的供過於求。一份工作一經發布,來自世界各地的工人就會參與投標。這種供應過剩的勞動力增長的部分原因是全球連通性使工人在世界任何地方通過網絡連接與客户勞動平台。這種供應過剩的勞動力不僅很難找到工作但是經常遇到這種競爭環境導致工人覺得他們可以很容易地更換。
工人們沒有正式的工作保障,因此他們的合同隨時可能被終止,而無需事先通知,這一事實加劇了他們對被削弱的恐懼。在線勞動平台將他們的勞動力定義為“隨需應變的”,由“自由職業者”或“獨立承包商”組成,這些人可以在不事先通知的情況下終止合同,“當場解僱”。
由於工人不僅相對於僱主行使權力,而且相對於其他工人行使權力,以技能形式存在的個人市場議價能力在決定工作質量結果方面具有影響力。其中一個結果就是薪酬。在所有受訪者中,從事高技能工作的人平均每週比從事低技能工作的人多掙44美元。這些發現表明,國家教育體系的質量對於決定一個國家的遠程零工收入水平非常重要。
然而,即使在從事低技能工作的受訪者中,我們也發現了巨大的收入差距。這表明,除了技能之外,其他形式的勞動者權力在決定收入方面也很重要。這種權力的另一種形式是聲譽,既有傳統意義上的良好聲譽,也有潛在客户之間的關係網,還有一些員工因為上述算法控制系統而獲得的象徵權力。工作流向了那些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保持了良好聲譽的員工,這些員工因此得到了客户的認可,並在平台算法中獲得了很高的排名。
總之,遠程零工工作的工作質量可以通過其特定的組織形式,結合社會和環境轉換因素,如性別關係、教育和衞生系統來解釋。遠程零工工人所經歷的組織形式是多種技術融合的產物,這些技術促進了工作與地點的分離(勞動力平台及其基於平台的評級和排名系統),以及權力關係,尤其是以技能和聲譽形式存在的個人市場議價能力。
結論
遠程零工工作的工作質量決定因素和結果具有某些關鍵的共性。算法控制是在線勞動平台運營的核心。與泰勒主義不同,基於平台的評分和排名系統支持的算法管理技術促進了高度自治、任務多樣性和複雜性,以及潛在的空間和時間靈活性。
雖然算法控制為遠程零工員工提供了對工作地點的正式控制,但員工除了在家工作之外可能沒有什麼真正的選擇,這可能導致缺乏社會接觸和社會孤立感。同樣,儘管重視控制工作時間的潛力,但大多數工人為了滿足客户的需求,不得不從事高度不合羣和不規律的工作。算法控制帶來的自主性可能會導致過度工作、睡眠不足和疲憊,這是員工相對於客户的結構性權力較弱的結果。這種薄弱的結構性力量是基於平台的評級和排名系統的結果,該系統支持一種控制形式,能夠克服非鄰近性對直接勞動過程監測和監督的有效性造成的空間和時間障礙。因此,在線勞動力平台幫助客户與基本上不受監管的全球勞動力過剩聯繫起來。
遠程零工工人的工作質量在這個開放的、市場為中介的環境中也是由工人的市場議價能力決定的,這種議價能力涉及到僱主和其他工人,因此也涉及到個人的工人資源。對於遠程零工工作,我們發現最重要的個人資源是技能和平台聲譽。缺乏這些個人資源的工人受到低收入和不安全感的困擾。平台聲譽的重要性是在線勞動平台固有的算法控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