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為南寧人鳴一下冤,“藍瘦香菇”不是南寧口音,因為他們既分n、l,也分g、k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9515-2019-03-26 15:43
來源:一席
鄭子寧,語言觀察者。
我個人認為,語言非常有意思的一點,就是它既可以作為互相溝通的橋樑,也可以作為互相隔絕的籬笆。把它作為橋樑還是籬笆,其實是在於個人的選擇。
南腔北調
大家好。大家剛才看到的非常尷尬的視頻,是我在好幾年前跟幾位朋友一起配音上古漢語擬音版的《封神榜》。我是其中哪一個角色,請大家猜一猜。我並不是那個“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的發起人。
我叫鄭子寧,從小就對語言有比較強的興趣,因為我覺得語言是每個人每天都在説,但卻很容易被忽視的東西。語言是一個信息的載體,我們往往會比較忽視這個載體本身,但是實際上這個載體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
人們為了互相交流,所迸發出的極強的創造力很多時候是很難想象的。
比如,我們在很多反映抗日戰爭的歷史劇裏面都會聽到諸如:太君、這裏的、花姑娘的、大大的有、咪西咪西之類的,我們可能認為這種話是某些編劇所編出來的無稽之談,但其實它是有其根據的。
日本人在進行侵華戰爭時,並不會特別去花很大的精力學習“正常”的漢語,同樣中國人要在幾個月到幾年的時間裏學會日語也是不太可能的,但是總歸要跟日本人打交道吧,於是這個時候就出現了主要是在東北地區流行的一種語言——協和語。
協和語的特點是它會把大量的日語詞引入漢語,説得像中文,但語法上又受到日語的影響。今天日語的很多詞我們還是很熟悉的,例如很多協和語的詞,像料理、便所、料金、出荷,我們還是知道的。
這些都是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協和語的資料。大家可以看到,因為日語是把動詞放在一個句子的結尾,日本人説的半中半日的協和語也會有這種現象,使用的動詞會簡單一點。
這是前幾年一個著名的網絡段子——我要給你點顏色看看。Give you some colour to see see。雖然可能大家會以為這只是一個段子,但實際上它也是有所本的,這個句子是存在過的,它存在於哪裏呢?它實際上是存在於19世紀到20世紀初開埠早期的上海。
▲《英字指南》在修訂多次之後,1901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英字指南》增訂版,名為《增廣英字指南》。
上海開埠了以後,英國人要來上海,上海人也要跟英國人打交道。洋行的買辦會説英語,所以會和英國人打交道,但是大量的黃包車伕、女傭人等等沒有條件去學習很好的英語。在當時就出了一本書,教這些文化程度不怎麼高的人們如何迅速學會英語。這個要用上海話念才行,我上海話説得不太好,但是我也試一試。
來是“康姆”(come)去是谷(go);
廿四銅鈿“吞的福”(twenty-four),
是叫“也司”(yes)勿叫“諾”(no),
如此如此“沙鹹魚沙”(so and so);
真嶄實貨“佛立谷”(very good),
鞋叫“靴”(shoe),
洋行買辦“江擺渡”(comprador)。
小火輪叫“司汀巴”(steam-boat),
“翹梯翹梯”(chow tea)請吃茶;
“雪堂雪堂”(sit down)請儂坐,
烘洋山芋“撲鐵禿”(potato)。
東洋車子“力克靴”(rickshaw),
打屁股叫“班蒲曲”(bamboo chop);
混賬王八“蛋風爐”(damn fool)。
“麥克麥克”(mark)鈔票多,
“畢的生司”(petty cents)當票多;
紅頭阿三“開波度”(keep door)。
自家兄弟“勃拉茶”(brother),
爹要“發茶”(father)娘“賣茶”(mother);
丈人阿伯“發音落”(father-in-law)。
我們可以想象,比如説我是當時上海的一個黃包車伕,要服務一個老外,我可能就要説:sir come come come go go chow tea。其實像chow tea其實英文裏面是不太用的,但是在上海人和外國人混雜的環境裏,也要進行一些這樣的交流。
更早的協和語也是有的。我們知道蒙古人曾經在元朝時入主過中原,蒙古人説的是蒙古語,他要説漢語的時候,也會有一些比較奇怪的現象,叫漢兒言語。
▲ 成吉思汗(左)
成吉思汗和丘處機(右)
這是一個真實的案例,出自全元文的歷史文獻,是成吉思汗給丘處機下了一道聖旨:“丘神仙你春月行程別來,至夏日路上炎熱艱難來。沿路好底鋪馬得騎來麼?路里飲食廣多不少來麼?”
這個聖旨算是從蒙古語比較直白地翻譯成漢語的,所以也會出現把動詞放到後面的現象。我們從這個聖旨上可以看到,成吉思汗對丘處機丘神仙應該還是很喜歡的,後面還提到了“我不曾忘了你,你休忘了我者”。
既然兩個族羣在交流時,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讓對方聽懂本來聽不懂的東西,反過來的話,如果我不想讓你聽懂,但是我們本來説的是一樣的語言,又可以怎麼辦呢?
這是出自電影《智取威虎山》中的一個片段,這些人互相在説黑話。這種是屬於替代式的黑話,比如説一個賊可能把警察説成“雷子”、“條子”,把他的同夥説成是“併肩子”,他要賣鹽的話他可能説成“走沙”,要去事先探一下路就叫“踩點”、“踩盤子”,要綁票了什麼人可以叫“貨”。
但是這種黑話的問題就在於,它太容易學習了,你就算聽一次不懂,聽第二次總應該懂了。如果我們要用一些更加複雜的黑話的真實例子的話,像這種替代式的黑話是絕對不行的,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實際上在19世紀到20世紀初,北京是一個黑話非常流行的地方。我説一句當時北京地區比較流行的一種黑話的用法,大家可以猜一猜是什麼意思。歡紅迎黃大藍家白來黑一紅席黃聽藍演白講黑。
這種黑話是北京地區當時真實存在過的一種黑話。它就是在每一個字的後面都按照順序加上“紅黃藍白黑”。所以實際上剛才説的就是:歡迎大家來一席聽演講。這種黑話比剛才那種保密程度要高很多,大家如果不熟的話,乍聽起來是很難聽懂的,同樣,如果沒有練過的話也不太説得出來。
但是這種黑話也存在一個問題。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山歌,比如“一送(裏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其實“紅黃藍白黑”就跟這裏面的“裏格”、“介支個”是差不多的,都屬於襯字。我們的大腦是一個非常強的處理語言的工具,只要聽多了的話,是可以很順利地把這些襯字徹底過濾掉的,聽多了你就能聽懂了。
所以我還是要介紹一種更好用一點的黑話,叫反切語。就比如説“歡迎大家”就説成是Huai-guan Ye-jing Dai-ga Jie-lia。基本上來説,反切語就是把一個字的聲母和韻母拆開來,然後再重新搭配。
像我這裏舉的這個例子,也是北京地區在19世紀、20世紀初,一些商場或者混黑道的人常用的一種切口,這樣説話你聽着可能會覺得挺費力,但實際上只要説熟練了,據説是不難的。
説完了北京,我們再來説説倫敦。這是一個英語黑話的例子。英語中的樓梯叫stairs,大家可以猜一猜這個黑話要怎麼搞,其實比較怪,stairs和pears這兩個詞是押韻的,韻母是一樣的,都是airs/ears,然後梨子一般來説配的是蘋果,所以這個黑話最終就是蘋果和梨子用來指代樓梯,然後梨就可以省掉,最後apples就是stairs的黑話。
大家可能覺得這個思路真是豈有此理,完全不合邏輯,其實不瞞大家説,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他們就是這麼用這種黑話的。我們來想一想,到底有誰會用這種倫敦的黑話?這個人大家很熟悉,他可能就是倫敦黑話的可能的使用者——貝克漢姆,出生於倫敦東區的工人階層,他出生的地點就是這種黑話流行的地點。
▲ 少年大衞·貝克漢姆
同樣,我們作為一個社羣的人,除了用黑話這樣的方式,我們也可以通過其他的方法來判斷對方的身份。倫敦東區口音的一個重要特點是什麼呢?就是英語的th一般發θ音,它會發成f,所以像think就會説成fink,所以大家一聽到這個,就知道對方可能是自己人。貝克漢姆早年就經常這樣,後來他踢足球賺了錢,娶到了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峯,就比較有意識地壓抑了自己的這種口音。
我們今天在北京,也要舉一個北京的例子。我自己不是北京人,這是一個北京的朋友跟我説的,説從這四個讀音就可以判斷出一個人是不是北京人。
要把鶴年堂説成háo年堂,可以用來判斷北京和外地人,據説真正的北京人是一定要説háo年堂的。
其次,把乾隆皇帝建的,慈禧太后又重修的頤和園裏的佛香閣,説成佛香gǎo,來客説成來qiě。這樣説的據説是北京郊外的北京人,城裏人一般不這麼説。還有一個例子,就是把李白説成李bó,城裏的書香世家的北京人會這樣説。
説完北京,我們再來説一個2016年的時候在網上流行過的一個説法,叫“藍瘦香菇”,據説是廣西南寧的一種口音。“藍瘦香菇”其實想説的是難受想哭,這裏首先是n 、l混淆的問題,其次是g、k混淆的問題。
北方人可能覺得n 、l這兩個音相差挺大的,為什麼會混淆呢?但實際上這兩個音是很容易混的,因為n、l的發音部位幾乎是一樣的,無非是n這個氣是從鼻子裏出來的,l的氣是從舌頭兩邊出來的。
大家可以試一下,如果有自信把n 、l這兩個音説得非常清晰,那麼我們不妨來唸一念。
我看大家也念得差不多了,有哪位觀眾能夠上來很快地一字不差地全部念一遍的話,我覺得可以給一個獎。我自己就不獻醜了,因為我明確地跟大家説,我念出來會是不行的。
如果剛才那個還能念出來的話,我們不妨來看看這個。
可能大家發現舌頭已經打結了。其實像這樣子的語音變化,在日常生活中,這種音近的音是很容易合併的。
為什麼中國會有大片的地區不分這兩個音呢?因為一旦一個音合併了以後,其實是挺有傳染性的,它就會開始擴散,你就算不把身邊的同事朋友帶跑,生了小孩以後小孩也會被你帶跑,時間一久就會發生大量的擴散。特別是像n、l這樣發音部位本來就很接近的音,它天生就具備很容易混淆的一些特質。
我們一般認為,普通話是一種l、n分得比較清楚的語言,但是如果跟古漢語比的話,至少有三個字它的l、n跟古漢語是不一樣的,比如租賃的賃,《步輦圖》的“輦”和弄死你的“弄”,可能有些北方人會説恁死你。
像這三個字,其實古漢語的賃是n聲母的,輦是l聲母的,弄是l聲母的。我們知道上海地區會把巷子叫成lòng táng。《新華字典》中的這個詞也是叫lòng táng的,但實際上很多人平時都讀成了nòng táng。
德宏傣語跟泰國語比較相似,德宏傣語的水發的音是lam,泰語的水發的音是naam,所以有時候會混淆。像朝鮮語的勞動説成nodong,這個詞是從漢語裏來的,但是它也變成了n。
乃至像英語、法語的n 、l其實是分得很清楚的,也有少數這樣的例子,比如説英語的level和法語的niveau,這兩個詞其實是同源的詞,但是它們也混淆了。
接下來我們就來講一講k、g混淆的問題。它實際上是受壯語的影響,因為廣西北部壯語的k和g是不分的。所以我必須要為南寧人鳴一下冤,我不知道為什麼網上都説“藍瘦香菇”是南寧口音,實際上南寧口音是既分n、l,也分g、k的。
南寧話“難受想哭”就應該讀成naan sau lhoeng huk,是不可能讀成“藍瘦香菇”的。如果説是有什麼人真的讀成“藍瘦香菇”的話,我個人認為只可能是桂林柳州一帶的壯族人,他們説漢語的時候會有這種口音。
我們剛才説到南寧,大家已經聽到了,真正的南寧話聽起來挺像廣東話的,其實南寧話就是一種粵語。網上一種流行的説法是:粵語是古漢語的活化石嗎?這個説法網上流傳得非常廣,但是其實這是一個似是而非的説法。
我們就來看看古代人怎麼説古漢語,首先它不可能是先秦時代的,因為先秦時代那邊還是一個以講百越語為主的地方。
這位是佛教禪宗著名的六祖慧能,他當時在中原求法的時候,被五祖弘忍説成是:“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
顯然五祖並不認為廣東人的音是特別正的。順便説一句,其實慧能不是廣東人,慧能的祖籍是河北范陽,也就是現在北京一帶,但是他家遷到嶺南才一兩代,已經被人説成是“獦獠”了。
▲ 朱熹
但是説廣東話是古語的活化石,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剛才那個是唐朝時候的事情,到了南宋時期,朱熹的《朱子語類》裏面説:“四方聲音多訛,卻是廣中人説得聲音尚好。”他説的是,廣東人説話是很正的,説話不正的是福建人、浙江人。
為什麼在短短的幾百年時間裏,我們的語音就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這裏朱熹也説得挺明白了,因為在這幾百年裏,特別是北宋以來,有大量北方中原地區的人口為了避禍南遷到廣東,在南遷的過程中把自己的語言帶了過去,所以當地的語言就跟北方的中原正音會更加相近一點。加上南方會比較保守,所以在很多層面上,廣東話確實保留了一些古音。
這是杜甫的一首唐詩《佳人》,一首非常有名的詩。我們看一看它的押韻的韻腳字,我們普通話至少有u、ou、ü、o四個韻母,這首詩基本已經押不上了。但是廣東話的韻腳字的讀音是非常整齊的,因為它挺完整地保留了中古漢語的入聲。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它這裏每句都押的是uk這個韻。廣東話保留中古漢語,有保留得好的地方,也有保留得不好的地方。
來一首更初級的,每個人都知道的唐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它的韻腳完全就是押不上的,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歷史上的任何一種語言,只要時間足夠,不管它是在哪裏,不管變化速度是快是慢,總會發生變化。保留一些和不保留一些,在不同的方言裏面會不一樣。
我們這裏可以聽一首張國榮的歌。當年情。
因為在座的可能還是北方人居多,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出來,剛才那首歌裏面“心”和“新”的讀音是不一樣的,這個就是廣東話的一個特點。它對古漢語的韻尾保留得特別好,所以“心”是sam,“新”是san。
但是反過來説,普通話就沒有保留得好的地方嗎?中古漢語裏面“心”是讀的sim,“新”讀的是sin,普通話其實是保留了i這個元音的,但是m和n已經混淆了。廣東話是反過來,m和n是保住了,但是i變成了a。所以應該説,粵語保留了一些古漢語,但也不能説它完全就是古漢語的活化石。
大家知道語言是一個文化現象。要説什麼能集中反映一個羣體的語言態度,我個人認為從這個社羣怎麼起名字是可以看得最最清楚的。我們首先來看一下,10後最常見的20個大名字,也就是所謂的“菜市場名”。
我覺得我還是比較倒黴的,因為我明明是個80後,但是很不幸我的名字成了一個10後的俗名。現在受流行文化的影響,特別是因為言情、修仙、玄幻之類的劇的流行,像我們這種80後成為父母以後,比較喜歡給小孩子起這樣的名字。
▲ 中國單名趨勢
但是中國人起名字,奇名並不是現在獨有的一個現象。我們來看一看,這些都是上古時期真實存在的名字。
我聽到下面已經有人讀出來了,確實有人就叫黑臀,就是黑屁股的意思。也有家長對自己的女兒非常關心,希望自己的女兒以後成為女王。還有像於菟就是老虎,漢武帝劉彘的“彘”是野豬的意思,重耳就是他的耳朵是兩重的。
重名現象在中國其實不是特別嚴重,因為我們中國人的姓相對來説比較少也比較集中,所以我們主要靠名字來分別。像英國可能會更加嚴重,1800年出生的英格蘭、威爾士的男性,22%的男性叫John,24%的女性叫Mary。
▲ 法國姓名趨勢
像法國也是,法國像Marie這樣的名字曾經流行頻率也非常高,但是總體而言,我們的現代社會還是更朝着多元發展的。一個名字流行,不但峯值比較小,而且流行時間也會縮得比較短。
▲ Keira Knightley在《加勒比海盜》中
我們現在的名字就深受流行文化的影響。這位女演員很多人都認識,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其實很簡單,因為她媽媽當時在姓名登記處給她登記的時候不小心拼錯了,按照道理這個名字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名字,但是Keira Knightley在2004年演了《加勒比海盜》出名以後,Keira這個本來不應該存在的,或者説是極其罕見的名字,一下子衝上了英國女嬰名字的百強榜。
中國人起名字最厲害的是誰呢?我覺得毫無疑問是瓊瑤阿姨,瓊瑤阿姨的作品引領着中國人起名的一個潮流。
我們可以看到名字裏面帶個“萍”,帶個“爾”,帶個“書”,帶個“若”之類的,這些基本上來自瓊瑤阿姨。只可惜她現在應該已經不再創作了,所以很可惜,我們還沒有找到第二個可以取代她的影響力的人。
但就算是同一種語言,名字的流行取向也會隨着地域的不同而不同。
這個是台灣地區從2002年到2012年最流行的名字,大家可以看到,風格上仍然受到了瓊瑤阿姨的影響,比如説穩居榜首十年的雅婷,還有怡君,聽上去都非常瓊瑤,但是他們會跟大陸有點不太一樣,他們就會特別喜歡用“佑”、“宇”和“恩”這些字。
這個大家可能都知道,是《唐伯虎點秋香》的劇照。理論上來講這位是秋香,這幾位可能是春香、夏香和冬香,我們都知道,在中國,可能春香這個名字大家會覺得是一個丫鬟的名字。
但要是在越南和韓國,歷史上他們對漢語名字的判斷,實際上跟中國人的標準是不太一樣的,所以在他們看來,春香就是一個挺不錯的名字。像越南國寶級詩人胡春香,還有朝鮮的《春香傳》,這兩位都算是出身比較上層的書香門第的女子,中國這樣家庭的孩子一般是不會叫春香的。
▲ 越南國寶級女詩人胡春香
我們剛才説的基本上都是民眾在自發地,或者是受到某些軟性的影響後,對語言進行的改造和利用,或者説變化。其實語言的變化也不一定全靠自發,或者文化上的影響,我們也可以通過行政的手段來讓語言發生變化。
如果説有什麼語言上的變化會對今天影響特別大的話,毫無疑問是推廣普通話。我們現在可能會覺得這是20世紀以來的事情,但實際上之前我們也有過類似的嘗試。雍正年間就曾有過一次推廣普通話的嘗試。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什麼什麼人説普通話”。
▲ 正音書院
這裏面一般説的是廣東人和福建人。正音書院就是開在廣東和福建,因為雍正覺得從廣東和福建到北京的官員説話太難懂了,就決定要給他們推廣普通話,但是在當時的條件下,其實效果是不太好的。
首先正音書院也不知道要教什麼,因為當時的官話有好幾種,是教他南京官話還是教他北京話,還是要教他什麼?其次,我們現在教書要有教師資格證,當時沒有,就隨便去找來清朝駐紮在各個省城和重要城市的駐防旗人去教。
從福州留下來的教材來看,正音書院的第一課是非常奇怪的。第一課教的是“皇帝”“朝廷”“皇上的家”“我們都是奴才”。毫無疑問,這樣的教學法應該是沒有什麼特別大的作用。因此,當時雖然有像正音書院這樣的機構出現,但是其實它對於推廣一種語音是沒有太大效果的。
因為當時我們也沒有大眾媒體,更重要的是,當時我們中國各地互相之間的交流是不頻繁的,所以對於大部分人來説,學習普通話,或者説學習一門通用語言是一個不必要的過程。
一直沿襲到20世紀初期,我們中國又出現了老國音,簡而言之就是以北京話為基礎,在裏面加了一點像入聲之類的稍微帶古漢語的語音,或者南方口音的一些特徵,想把這種語音作為普通話的一個標準來推廣。但實際上,現實生活中是沒有人會説老國音的,所以這次推廣也失敗了。最後,大家都選擇了以北京音為普通話的基礎,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普通話。
説了這麼多,我總結一下。我個人認為,語言非常有意思的一點,就是它既可以作為互相溝通的橋樑,也可以作為互相隔絕的籬笆,把它作為橋樑還是籬笆,其實是在於個人的選擇。
對於這個問題,我個人是怎麼想的呢?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更多地傾向於把它作為一個互相溝通的橋樑,而儘量不要讓它成為互相隔絕的一種黑話式的籬笆,但是同時我們也應該對語言跟我們不一樣的羣體,對他們的選擇加以更多的包容。
因為一個人在講話的時候,無論他在説什麼,説的內容是什麼,他的語言本身就已經在向你透露大量關於他的信息,以及他想傳達給你的東西,而能不能讀懂這些信息,能讀懂多少,就要看我們平時對語言的瞭解和積累有多少了。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