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沒有“通俄”,但他真的“沒事”了?_風聞
东方观察-观察中国的窗口,中外交流的平台2019-03-27 07:16
摘要:兩黨的口舌攻擊將更加激烈,國會和行政部門的分歧將愈加明顯,“左更左、右更右”,政府決策效率低下在所難免。
特朗普“存活”下來了。24日,美國司法部長巴爾向國會和公眾提交特別檢察官米勒的調查報告摘要:沒有發現特朗普競選團隊“通俄”,對特朗普是否妨礙司法“不做結論”。但司法部認定,關於總統妨礙司法的指控“證據不足”。
分析人士認為,對特朗普來説,一塊自上任以來一直籠罩在頭頂的陰雲吹散了;但虎視眈眈的民主黨人豈會善罷甘休?專家指出,2020年大選前,兩黨的口舌攻擊將更加激烈,國會和行政部門的分歧將愈加明顯,“左更左、右更右”,政府決策效率低下在所難免。
意料之中
經過675天的等待,米勒上週五將“通俄”調查報告交到巴爾的手中。兩天後,巴爾將調查結論濃縮在4頁紙上提交給國會參眾兩院司法委員會兩黨領導人。
綜合外媒報道,司法部長提交的報告摘要包含三大要點:
其一,米勒團隊的調查沒有發現特朗普競選團隊“通俄”。米勒調查不認定特朗普競選團隊成員“通俄”。巴爾在摘要中註解道,米勒對“通俄”的定義是,特朗普競選團隊和俄羅斯政府在干預選舉問題上達成默契或明確的協議。
其二,米勒團隊就特朗普言行是否構成妨礙司法“不做結論”,而交由司法部長裁定。巴爾引述米勒報告指出,報告“沒有得出總統犯罪的結論,也沒有為他脱罪”。
其三,巴爾和司法部副部長羅森斯坦所作結論是:米勒調查所發現的證據“不足以確定總統犯有妨礙司法的違法行為”。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評論稱,既然沒有潛在的“通俄”指控,就不會有任何妨礙司法的指控,因為那站不住腳。
換言之,特朗普“通俄”和“妨礙司法公正”兩條罪狀都沒有成立。
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袁徵認為,米勒的報告可能會讓總統的反對者感到失望,但沒有特別出乎意料。調查從前年6月延續至今,如果真有什麼重大發現早就會被媒體和線人捕捉,外界不可能一無所知。
“這個結論屬於意料之中,”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刁大明指出,今年2月底特朗普前律師科亨在國會聽證,一定程度相當於“劇透”報告,説明米勒團隊並沒有掌握特朗普“通俄”的實錘證據。
最大疑團
特朗普及其盟友和支持者認為,米勒報告證明了總統的無辜。“他活了下來,”《時代》網站稱,特朗普面臨的一項最嚴重法律挑戰已經結束。CNN稱,這意味着經過近兩年的煎熬,特朗普的總統任期不再受“通俄”調查的直接威脅。
但批評者指出,報告並沒有為特朗普免除罪責,米勒迴避了總統是否妨礙司法的問題——這是一項嚴重罪行,前總統尼克松和克林頓的彈劾文件都曾提及這條。“巴爾信件引發的疑問和回答的一樣多。”國會眾議長佩洛西和參議院民主黨領袖舒默如是評論。
專家認為,應該從兩個角度評價巴爾提交的這份結論。一方面,毋庸置疑,這算是特朗普的一場勝利,將幫助他洗脱“通俄”這項重罪。如果沒有進一步證據,“通俄”調查將塵埃落定。另一方面,這並不意味着特朗普可以高枕無憂。
《華盛頓郵報》援引美國政治分析師珍妮弗·魯賓的話説,米勒的報告還有諸多謎團沒有解開,最大的疑問是——米勒團隊發現了什麼證據,使其既不認定總統妨礙司法,也不為其開脱?巴爾和司法部副部長為何能在短短兩天時間,就做出米勒675天都沒能得出的判斷?這樣的反差,是否會為民主黨提供新的“彈藥”?
“政治鬥爭才剛剛開始,”《時代》網站指出,國會的民主黨人準備接過米勒調查的火炬。美國《國會山報》網站指出,報告的發佈只是巴爾、議員和白宮之間爭論的序幕,這場較量可能會從總統和批評者的口頭論戰升級到國會山聽證室,最終打進最高法院。
“不難猜想,民主黨人會繼續拿調查疑點説事。”袁徵指出,但如果一味指責,拿不出法律層面的實際證據,不僅不會有實際效果,還會給人無理取鬧的印象。
刁大明指出,民主黨人這麼做,目的在於在輿論上保持攻勢,讓特朗普深陷調查。不過,民主黨內也不是“鐵板一塊”。眼下的結論,恐怕也讓像眾議長佩洛西這樣的民主黨政治精英鬆一口氣。他們並不像黨內極端派那樣強烈主張彈劾,他們知道這是司法公正問題,同樣也是政治問題,貿然啓動彈劾對本黨未必有利。
官司纏身
事實上,特朗普沒有“通俄”,並不代表他“沒事”。“他仍然官司纏身。”袁徵指出。
一方面,經過22個月的調查,總統身邊的人物相繼“落水”:前競選主席、前競選副主席、前國家安全顧問和前私人律師均被定罪或認罪,長期密友羅傑·斯通也遭到起訴。另一方面,聯邦和州檢察官正在對他向豔星支付封口費、就職典禮委員會的籌款以及家族生意等一系列問題展開附帶調查。
《紐約時報》指出,這些調查由洛杉磯到布魯克林的官員負責,其中約一半由位於曼哈頓的聯邦檢察官辦公室負責。種種跡象顯示,檢察官的重心可能已從米勒在華盛頓的辦公室轉移到紐約。有分析指出,雖然司法部的普遍觀點是,現任總統不能被起訴,但曼哈頓的檢察官可以考慮在他離任後提起訴訟,尤其是如果他沒有贏得連任、在提交指控的法定期限屆滿前已是一名普通公民。
“在州層面,特朗普沒有豁免權,受到衝擊的可能性更大,但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法律鬥爭。”刁大明指出。
黨爭工具
美國總統深陷醜聞、面臨調查,本不是新鮮事。但美媒留意到,過去的總統醜聞要麼是私生活方面的(比如克林頓),要麼是政治上的(比如尼克松)。而特朗普不一樣,針對他的一系列指控呈現“跨界”的特點,從私下的親密行為延伸到競選行為、商業操作。“對於特朗普,有幾件事同時發生——錢、性和俄羅斯。”美國羅格斯大學研究總統任期的歷史學家戴維·格林伯格指出。
《華盛頓郵報》認為,過去的先例可能給人一種感覺:你不需要證明政治對手做錯了什麼,只要保持調查所謂的不當行為,即能從中獲益。儘管共和黨人對班加西領館遇襲事件的調查,沒有發現任何時任國務卿希拉里行為不當的證據,但調查本身就足以讓很大一部分民眾相信,希拉里對海外美國大兵遇難負有責任。換言之,任何針對特朗普的調查都能實現某種政治效果——讓他看起來弱勢。
美國政治分析師馬克·費舍爾指出,在特朗普執政的兩年時間裏,調查一直佔據新聞標題和總統的關注。與“水門事件”、“伊朗門事件”和彈劾克林頓一樣,米勒的調查既是一項調查,也是一出道德劇,一場關於美國人是誰、美國的價值觀到底是什麼的全國性檢查。
“追根溯源,‘通俄’調查因美國國內對特朗普上台的不滿而起。”刁大明認為,從黨派層面看,共和黨人想借此牽制、塑造特朗普的對俄政策;民主黨人自然是想打擊對手。從白宮層面説,它是行政部門對國會需求的回應,後來被美國媒體渲染,慢慢有點變味。其中有兩個關鍵節點:2017年6月聯邦調查局前局長科米赴國會聽證,標誌着調查從“通俄”擴散至妨礙司法公正;去年底特朗普前律師科亨被判刑,表明調查焦點已從總統轉向他身邊的人。
“其實從一開始,這項調查的嚴重程度就不能和上世紀90年代針對克林頓的調查相提並論。當時是國會指定獨立檢察官調查,帶有濃重的撇開白宮的色彩。如今,只是司法部任命的特別檢察官,屬於政府司法系統內部的檢查,調查層級、可控性都大相徑庭。但持續不斷的調查會使特朗普一直難以擺脱污名,這也是將司法程序徹底黨爭工具化的表現。”
但是,調查也是一把雙刃劍。格林伯格指出,民主黨人必須決定他們到底想要調查什麼,以及可能會對輿論產生什麼影響。袁徵認為,選好未來的鬥爭策略,才是民主黨人需要解決的問題。
對抗加深
報告到底帶來了什麼?《華盛頓郵報》24日如是問。輿論眾説紛紜。
有報道稱,報告帶來一疊令人咋舌的賬單——從2017年5月17日到2018年9月30日,米勒辦公室花費了1228.79萬美元。也有評論指出,報告讓特朗普欠米勒一個道歉。他一直稱米勒是流氓檢察官,如今正是米勒,讓他迎來任內罕見的“高光時刻”。“因為米勒是個可敬的人,不會隨便投擲炸彈,總是把自己的角色界定得很狹窄,甚至沒有問詢總統本人。”美國專欄作家E·J·迪揚指出。
美聯社稱,報告給特朗普的基礎選民一劑強心針。此前,因為總統並沒有像承諾的那樣,修建邊境牆、消除貿易逆差、讓美國從敍利亞和阿富汗撤軍,一些鐵桿支持者越來越感到沮喪。《大西洋月刊》則認為,報告不太可能改善總統在民眾心中的長期地位。在特朗普執政期間,其支持率一直非常低,而且穩定在40%左右。截至1月底,57%的選民表示,他們“絕對不會”在2020年支持特朗普。
“我覺得報告沒太多價值,”美國專欄作者艾瑞克·列維茨指出,“撇開紐約南區仍在對總統進行的調查不談,很多人認為整個‘通俄’事件就是一堆廢話。我不認為2020年大選的前景會與三天前有太大不同。”
《華盛頓郵報》也認為,報告只會讓兩黨分歧更加根深蒂固,各方相互指責,最後將以2020年總統大選的形式進行清算。格林伯格表示:“過去,在‘水門事件’和‘伊朗門事件’中,一些共和黨人一直願意與總統決裂;但現在,黨派和意識形態僵化,右翼媒體讓共和黨團結在特朗普身後。”“圍繞特朗普的分水線沒有中間地帶,”共和黨前政治顧問克雷格·雪莉指出,“這份報告只會加深對抗。”
專家則認為,無論如何,“通俄”調查出爐是特朗普上任以來美國政壇的一件大事。對特朗普來説,米勒的報告總體上當然是“利好”:一方面,它可以起到穩固基本盤的效果;另一方面,他有助於特朗普拉攏中間選民。但對其總統任期來説,充其量只是“止損”,算不上什麼“加分”。可以預見,在2020年大選前,兩黨的口頭攻擊將愈演愈烈,國會和行政部門的分歧日益加大。“左更左,右更右”,勢必造成政府決策效率低下。
“其實,美國社會政治極化並不是最近才有,”袁徵指出,美國前總統小布什和奧巴馬都難脱干係。小布什政府推行“新保守主義”政策,讓共和黨的路線向更“右”的方向偏轉;隨後奧巴馬的民主黨政府向“左”大幅回擺。結果就是,搖擺地帶越來越狹窄,兩黨主張越來越向兩極靠攏。“很難界定美國社會比以往更加極化,但至少這種局面沒有實質改觀。兩黨繼續爭鬥和扯皮,中間階層繼續萎縮,所佔比重可能已經從40%降至30%,又或者20%?”
“這種局面持續,2020年總統選舉將變成不是比誰更適任,而是比誰更不適任的負面大選。”刁大明指出。
來源:上觀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