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節要來了,我有幾點理由,建議大家不要過這個節_風聞
豆子-豆子官方账号-人民艺术家2019-03-31 09:11
愚人節是開不得玩笑的,理由有三:其一,有睿智者,知道會有人愚弄不想令愚者失望而故作被愚,便失掉了愚人的真誠,使愚人節在彼此心裏索然無味;其二,有弱智者,不知道其所為愚甚,只道是日旁人不會把自己的愚弄放在心裏,便失掉了愚人的自知,使愚人節變成了突破別人底線的智障節;其三,頗有人借愚人的名頭同人表白真心話,而對方卻偏偏裝傻的,便失掉了愚人的快樂,使愚人節變成了人愚節,本期待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卻難免失魂落魄,痛苦傷心。
山東是養驢的,山東魯能被叫山東驢能,和猴大與龜安併為中超豪門,已是十分榮幸。王粲是山東人,熱愛驢叫最深,學得也最像。他死後,曹丕很難過,知道他喜歡驢叫,下葬他時,就同人説:“仲宣(王粲)平時最喜歡聽驢叫,大家各學一下為他送行吧!”驢叫本是俗事,被風流人士一學,便高雅了許多。
昔日魏晉風流小組裏的文藝青年,就對學驢叫這等事十分歆羨,奈何都是城鎮户口,只吃過驢肉,沒見過驢叫,還有的知道驢怎麼叫,可惜樓房逼仄,合租隔斷,亂叫會影響他人,又不肯隨俗,只好另尋小眾音樂電影,在評論中言語折人。所以説文藝青年舉止之怪異,言語之乖張,也是有理論支持的。文藝青年也是多年前最熱衷過愚人節的一類人,彷彿不過就不夠文藝似的,全因國人當時還沒大聽説過這個節日。而今風靡得有些過度,又避而不過,生怕沾上一個“俗”字。

歐洲中世紀基督教會的教士,發明了一款適合低級教士的狂歡活動,被視作愚人節的前身,其中最重要的項目也是學驢叫。人們身着奇裝異服,如癲似狂地對着驢嚎叫,藉以表達對驢的崇敬景仰之情。若是驢憋不住尿了或是拉了,人們就更亢奮,爆出一百分貝的驢叫,簡直要將教堂的屋頂掀翻。驢與大人一齊被低級教士崇敬,就體現了低級教士對高級教士的反抗精神。而大統領允許你學驢叫,也體現了大統領的仁愛寬宏。不過,愚人者聚在一起玩鬧,搞得教堂烏煙瘴氣,很是失了體統,巴塞爾會議不許教士再搞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於是,愚人者便失去了他們的舞台,只能退至教堂之外了。
過愚人節最怕失去分寸,譬如有機構在4月1日發佈虛假消息,要發佈一套新系統。本以為寫得足夠白痴,但出於對該機構的信任,許多人還是耐心等待手機上的更新,人等不着,莫非還要嘲諷耐心等待者是白痴麼?再如有個香港的學生在2003年愚人節這天發佈非典在香港蔓延的消息以愚人,引起極大恐慌,後來説這本是個玩笑,這人便被以造謠罪被拘捕了。還是這年的這一天,張國榮跳樓自殺,消息發出去以後大家都認為這必是個謠言,直至主流媒體紛紛報道,人們才肯相信真有這麼一回事。程蝶衣以一輩子不撒謊為精神,寧肯轉換性別也絕不撒謊,到頭來還是有人不肯信他的誠實,他的絕情。可見官方唯獨在愚人節當日,是不可與民同樂的,這與教宗禁止教士和民眾在教堂過節是兩碼事。
我向來認為愚人節不必過,不管是官方同民眾一起過,還是民眾自己過。這不是因反西排外,而是現下的人們天天都在過愚人節,沒必要格外強調4月1號這一天也被愚弄了。
人們何以天天都在過愚人節呢?
一者信息時代,分流派發,人只同意自己同意的,網絡便給你派更多你同意的信息給你看,不讓你看不同意的,否則就會失去你,此時人人皆隋煬商紂,而忠言太過逆耳,辛苦一天好不容易吸收一下信息,也要吃苦不成麼?所以,如果惠子認為地球是方的,那麼往後他的世界裏,地球就一直是方的,不會是圓的。
二者消費社會,公號媒體拿了錢就得鼓吹煽動,則人不免深陷其中,最後討債的給親朋羣發了短信,才曉得自己被愚弄了,可惜已經很晚,等不到四月節。則人不必興師動眾,就可債台高築。一人挖坑,全家下葬。而人又樂此不疲,深以為只要和陶朱猗頓王愷石崇穿一樣的鞋,用一樣的物,就能同他們一樣富庶。
三者智力歧視,學者們專攻一科,建樹越深,越有壁壘。搞法律的不懂經濟,搞經濟的不懂醫學,搞銷售的不懂文學,搞IT的不懂空姐。然則苦學多年,頗有建樹,在本行業小有權威,縱便其他科目同常人一樣無知,也可因智力歧視他人,以至於聲色俱厲,辯論磅礴,這就是“君子之固”。平日裏謙遜温和卻又固持己見,感慨愚民甚多而自為愚民也。
所以愚人節是沒必要過的,這只是個建議。硬要過的話,還需返璞歸真,趁着春草萌發,鶯歌燕舞,到郊外學一學驢叫。旁人若問:“你幹什麼哩?”你便坦然地説:“學驢叫。”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